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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揍你是為你好啊!」傅子嘉信口胡扯。「看你那斯文得彷佛風一吹就會跑的樣子,下面的人怎麼會服你?所以,我這是好心訓練你一下,看你能不能長得像大樹一樣粗壯,這樣下起命令來才有分量嘛!」

  「腫得像大樹一樣吧?」井翔哭笑不得。「你自己還不是像棵柳樹一樣,瘦瘦高高的,活像推一下就會折斷,還有資格說我?」

  「笨,柳樹才堅韌呢!」傅子嘉立刻反擊。「猛雨澆淋還不屈、狂風吹去曲又直,這邊的人才沒那麼脆弱呢!」

  井翔怪異地沉默了一下。

  「是啊!你是真的很堅韌,所以才能在大家都認定必死的情況下,自己找出生路來。」

  傅子嘉皺眉。「幹嘛?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該活著回來嗎?」

  「你這才真的是在亂扯,我怎麼會這麼想呢?」井翔怒瞪他一眼。「你應該明白得很,咱倆朋友那麼多年,除了你家人之外,大概就數我最希望你長命百歲、作怪千萬年了,怎麼會不希望你回來呢?」

  傅子嘉只瞟他一眼,然後就直接把他拖進書房內,再扔上椅子,然後雙腳分立、雙手抱胸地站定在他面前。

  「那你幹嘛躲我?」

  井翔兩唇一分,「啊!」的一聲後,隨即又闔上,雙眸不安地避了開去,而後嘆了口氣。

  「你知道的,又何必問呢?」

  「就是知道才要問啊!」傅子嘉不高興地說:「既然你也知道咱們交情好,你又何必為那種事避開我呢?你以為我會幹嘛?揍你一頓、扒你一層皮出氣嗎?」

  「你要是肯揍我一頓的話,我反而會立刻過來承受,」井翔苦笑道。「可就是因為知道你不會……」

  傅子嘉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算了、算了!」再一次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當然還是老地方。「別提這個了,這麼久沒見,老談這個多無聊啊!還是來喝兩杯好好聊聊吧!」

  話落,他正要喚人去準備點酒菜,卻見婢女小倩已先捧了一個大托盤進書房來了。

  「二少奶奶說二少爺的好友來了,所以叫奴婢送這個來。」小倩說著,把酒壺和四、五盤小菜,還有酒杯筷子、手巾一一放置在方几上。「因為府里只剩下一些普通的秦州春酒和頤酒,所以二少奶奶還特地去買了冰堂酒來讓二少爺和井少爺好好暢飲兩杯。」

  小倩退開一步後又說:「二少奶奶還說,她另外又買了洞庭春色和瑞露要給老爺和大少爺,可若是二少爺要的話,也可以拿些來喝。」

  傅子嘉聞言雙眼一亮。「咦?有瑞露?太好了,那還不趕緊倒一壺過來!」

  「是。」小倩應聲退出。

  傅子嘉立刻眉開眼笑地在另一邊坐下,並倒了兩杯酒,「你見過紫瑚了嗎?」他先端一杯給井翔,「她可真細心,對吧?」自己一仰而盡後再斟滿。

  「你的妾室嗎?」井翔斯文地啜飲著。「沒有。」

  「沒有?沒關係,待會兒讓她來見見你。」傅子嘉拿起筷子夾滿一筷松花腰子塞進嘴裡,模糊不清地說:「都這麼熟了,別現在才開始客氣呀!自己動手嘛!」

  井翔笑笑。「行了,我什麼時候跟你客氣過了?」

  「那倒是。」傅子嘉說著,又喝乾了酒,順手又倒滿兩杯。「對了,井翔,你妹妹都嫁了,你怎麼還沒消息呢?我建議你趕快娶個老婆吧!告訴你,有個女人在身邊伺候著還真是不錯呢!」他一臉滿足快活地說。

  井翔微微皺眉,無意識地又喝下一杯。

  「子嘉,你……好象很喜歡你的妾室?」

  「紫瑚?」傅子嘉笑得更開懷了。「何止喜歡,簡直是愛死了!她不但美麗,而且細心體貼得不得了,本來我還以為娶老婆是件很累人的事……」他停了一下暗忖,若他當初娶的是彩鳳,搞不好他現在連頭髮都白了呢!「但是,現在我真的很高興能有紫瑚在身邊陪伴我,對我來講,沒有比她更好的女人了!」

  傅子嘉拿起手巾拭了拭嘴,而後嚴肅地注視著井翔。「有件事除了我家人之外,沒有其它人知道,你是我的好友,告訴你應該沒差。」他戲劇性地停下來咳了咳清清喉嚨。

  「老實說啊!是紫瑚把我和俘虜們從遼營里救出來的,也是她把遼營搞得天翻地覆的,甚至這次到夏州去,也是在她的幫忙下,我才能順利完成皇上的交代,否則,搞不好我又會被留在那兒了也說不定。」

  井翔震驚地微微張著嘴。「都是她?不誆人?」

  「這種丟人的事有什麼好誆人的?」傅子嘉苦笑。「我告訴你,只是想讓你知道,紫瑚是個多好的女人,體貼能幹,有一棵熾熱忠誠的心,也很活潑頑皮,能夠配合我開心地玩鬧。你是知道我的個性的,我靜不下來,也坐不住,」他意有所指地說。「要我硬裝出斯斯文文,像個書呆子的模樣,對我來講可是件很痛苦的事呢!」

  井翔輕嘆。「我就知道你會很痛苦,所以我勸過彩鳳很多次,叫她不要以她自己的喜好需求來束縛你的個性,但是,她卻始終認為,既然你在朝為官,收斂你太過外向衝動的個性才是必要的。最好是像我爹那樣,待人處世謹慎又圓滑,如此官位才會坐得穩,升遷才會快。」

  傅子嘉聽了,先是莫測高深地凝視他一眼,繼而慢吞吞地拿起酒壺倒了一杯喝下,再慢吞吞地看回井翔。

  「彩鳳曾經很明白的要求我,舉止要符合自己的身分,千萬不要讓她丟面子,否則她會很難堪、很傷心的。」

  井翔愕然。「她真這麼說?她……」

  他驀地噤聲,看見小倩拿著一壺酒又進來了,而傅子嘉一瞧見小倩手裡的酒壺,立刻忘了這個世界到底是圓的,還是扁的。

  「井少爺,二少奶奶要奴婢轉告您一聲,客房已經準備好了,所以,請您儘管放心的和二少爺多喝一點,累了就請您在這兒歇一宿。」語畢,她又退出去了。

  小倩一放下酒壺,傅子嘉就迫不及待地斟滿自己的酒杯,濃郁撲鼻的桂花香味立刻盈滿室內。小倩才剛轉身出去,他已經兩杯下肚,陶醉地闔上眼讚嘆道:「真是風味蘊藉,極盡酒妙啊!」

  隨即,他又忙著斟滿兩杯,「來、來,先喝喝看,這瑞露真是名不虛傳,香郁可口、回味無窮,先喝了再說、先喝了再說!」他似乎刻意想轉移適才令人不愉快的話題。

  但是,無言酒過兩巡後,傅子嘉注意到井翔始終抑鬱不能暢懷,正要觸唇的酒杯又放回几上,他審視井翔半晌。

  「你知道我很喜歡喝酒的,」他慢條斯理地說:「但是,彩鳳卻只允許我偶爾喝兩杯,因為她說喝醉酒的人太難看了!我想……或許外表看不出來,但其實彩鳳是個很驕傲的女人,她讓自己成為一個人人讚賞的女人,也要求我要成為那樣的男人。雖然她的個性做得到……不!應該說,以她的個性,很適合成為那樣的女人,可我的個性並不適合啊!」

  井翔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輕嘆一聲吞了回去。

  「所以,你不必再為井家退婚的事而耿耿於懷了,因為我們兩個根本就不適合在一起,也或許……嗯!該說是我們分開了之後,才能各自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吧!」

  聞言,井翔默默地為自己斟滿酒,而後盯著酒杯緩緩轉動著。

  「你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嗎?」

  「沒錯!」傅子嘉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找到了,而且很幸福,所以,你不必再為我感到歉疚了。」

  「但是……」井翔突然仰頭喝下酒,繼而粗魯地橫手抹去酒漬。「彩鳳卻是每天以淚洗面,過得很悽慘。」

  傅子嘉愕然,隨即驚呼,「怎……怎麼會?雖然我知道她不喜歡盧禾天,可是他倆的個性滿相似的,盧禾天也很愛她,應該比我更適合她呀!」

  井翔苦笑。「是啊!他們的個性有些地方的確很相似,譬如他們的醋勁都很大。我記得以前只要你多看其它女人一眼,她就會悶上一整天不跟你說話;而盧禾天更嚴重,因為,彩鳳雖然沒有看其它的男人,卻整天心裡只想著你,剛開始時他還能忍受,只希望過段時間之後,彩鳳就能把心收回來,但是……」

  他深深的嘆息。「也是彩鳳自己太傻了,每天就苦著一張臉給丈夫看,要是盧禾天多念上兩句,彩鳳就忙著掉眼淚。盧禾天喜歡聽她念詞彈箏,她就專挑那些哀怨的曲調詩詞給他聽,我一直擔心以盧禾天那種性子,根本忍不了多久,果然不出所料,就在你出發到夏州後的兩天,彩鳳大概是又拿一張苦瓜臉去面對他,或者還說了些什麼,讓盧禾天一時火大地甩了她一巴掌……」

  傅子嘉驚喘一聲,怒容倏現。

  「盧禾天是有功夫的人,手勁再怎麼輕,對普通人來講,後果還是很嚴重的,更何況,他那時又是在積怒爆發之下出手的,所以,彩鳳整個人都被打飛了出去。」他又嘆息一聲。「沒有人發現彩鳳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結果,就被這個巴掌打沒了。」

  「該死!」傅子嘉咬牙道:「彩鳳呢?她現在怎麼樣了?」

  「盧尚書也知道是自己的兒子太過分了,所以,當彩鳳要求回娘家調養時,他只好讓我們接她回來了,而且……」井翔遲疑了一下。「你知道盧尚書被貶職的事嗎?」

  「耶?他被貶職了?」傅子嘉不敢置信地叫道。「為什麼?」

  「盧尚書處事雖然圓滑,但那也只是對官階比他高的人如此而已,對那些官階比他低許多,又沒啥影響力的人,他可說是囂張跋扈到了極點,所以,人家忍到不能再忍時,就設法找出一大堆他收賄賣官的證據,然後一狀告到皇上那兒,結果,盧尚書不但被貶為右諫議大夫,他身邊的人也都被連累了,甚至連盧禾天也被降為都虞侯,因為盧禾天是他爹保薦人馬軍司的。」

  說到這裡,井翔突然抬眼瞥了他一下,又迅速移開。

  「所以,當彩鳳說不想回盧禾天那兒去時,我爹也沒反對,我想,他大概是擔心自己會被連累吧!」

  一聽,傅子嘉頓時沉默了,良久後才慢吞吞地問:「老實告訴我,井翔,你躲了我那麼久,為什麼今天會突然想到要來找我?」

  井翔瞪著手中的空酒杯。「我爹讓我來問你,如果你願意的話,他會設法讓盧禾天放妻,彩鳳可以再嫁予你為妻。」

  傅子嘉沒有出聲,井翔也不敢去看他的臉色,依然盯著自己的酒杯。

  「你該知道我不是為我爹,而是為了彩鳳,她真的是受了很多委屈。雖然她自己也有不是之處,但是,在經歷過那些之後,我相信她會有所覺悟的。子嘉,或許你很不以為然,因為她過去那樣對你,但是,請相信我,她對你真的是很痴心的。我想,以你們過去的感情,你應該不會在意她是改嫁過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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