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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綿綿秋雨,可以讓人感到冬天即將到來的寒意,帶著點未知命運的惆悵,在天色完全黑暗前的餘光里,我提筆給曉晗回信:

  “你好!

  今天接到你13日寫的信,你對我掛念的事作了回答,我很高興。

  不知怎麼搞的,我對那些勸你的人都有一種對立的情緒,我對自己說:這種情緒沒有必要。但我卻抑制不住這種情緒。

  當看到你回絕了他們時,我的這種情緒才得到了釋放。

  想起我們曾經經歷過的戀愛過程,從農村工作時的默契,到你傻乎乎地聽我講故事;在聽到父母不同意的消息後你哭紅的眼睛,到我們因為高考和病退而無奈的分別……在愛情方面我們懂得很少,卻彼此得到了很多。

  還記得那次回上海,在西崗子“革命村”上來幾個農場上海女知青的對話嗎?

  她們情願找一個蹺腳麻皮,也不願嫁給一個拿工分的插隊知青。如果下鄉知青也分成幾個層次的話,像我們這樣插隊的知青,在某些人眼裡就是最低層次的了。

  不過,古人云“後生可畏”,講的就是年輕人身份如何並不重要,只要文化和道德的底蘊在,將來的變數是難以估量的,我們現在就正處在這樣的變化中。

  還有兩三天,錄取通知書就要下來,那時我就要動身去大學報到了。

  我和你在農村的通信從此結束,到大學裡我會把新的地址告訴你,你別再往生產隊寫信了。

  1978年9月20日 愛輝”

  剛寫完信,肖明來了。

  生產隊此時知青已經所剩無幾。自從統考結束後,我無所事事,肖明每晚下班後,都會到我的房間裡來,喝一會茶,聊一會天。

  那晚,肖明喝完茶要走,我送他出門時勸了一句:“早點回上海去搞病退,等我走後,沒人再陪你說話聊天了。”

  肖明說:“不急。只是人都走光了,寂靜得有點可怕,我每天都用木槓把門頂上睡覺的。”

  說完,他踩著月色回去。

  我卻是對怕沒有了感覺,等他走了後,就一個人靜靜地躺著看書。

  門是虛掩的,在睡夢中,恍恍惚惚地聽到門在風中的晃動聲,使我還能感覺到這世界的動靜和真實。

  胖丫的妹妹桂蘭在愛輝歷史陳列館當解說員。那天我去陳列館看到一本舊版的《璦琿縣誌》,縣誌里記錄了一些當年的民間歌謠,覺得很有意思,就向她借來,晚上沒事翻著看看。

  其中有一首歌謠叫《推黑河》,控訴了1900年沙俄入侵中國,砍殺中國人並把他們推到黑龍江里淹死的行徑。

  “一更里,小寡婦,兩眼淚汪汪。想丈夫,在黑河,他把命喪。罵一聲外國鬼,喪盡了天良,大不該,將奴夫,推到了大江。

  二更里,小寡婦,兩眼淚淋淋。我丈夫,再不能,轉回家門。家中里呀,撇下了年邁的娘親。可憐她呀,只哭得,淚水難盡哪。

  三更里,小寡婦,悶坐窗前。懷抱著,苦命兒,眼淚不干。最可嘆,你父子,就未曾見面。總然是呀,長成人哪,也難報冤。

  四更里,小寡婦,想起了當年。你在外,捎錢錢,孝敬堂前。家中事呀,過日子,不受困難。三二載呀,轉回家,夫妻團圓。

  五更里,小寡婦,一夜未眠。只恨那,外國鬼,無理野蠻。他害我呀,中國人哪,也有幾萬。聽說是,推大江,叫哭連天。”

  我看完掩書感嘆:下鄉愛輝八年多,老毛子侵占江東六十四屯的歷史不知聽了多少遍,可不知為什麼,這樣生動的民謠卻從來沒人說起過呢?不過才七十來年,民謠的產生地,人們就已經無法知曉它的唱腔和表現形式了。

  再過七十年,人們還會知道知青在這裡是如何生活的嗎?

  199、四年之約 [本章字數:1615 最新更新時間:2013-11-24 08:14:27.0]

  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了,是黑龍江大學。

  公社一起參加高考的知青有的落榜,不過,他們並沒什麼不高興,反正好搞病退,一心一意收拾行李回上海就是了。裴晴曦被錄取的也是黑龍江大學,她不想去報到,也準備收拾行李回上海。

  我的原則是只要能完成大學學業,不管什麼大學都去讀。在農村“八年抗戰”都堅持下來了,這“四年解放戰爭”還不容易嗎?

  我當天就給曉晗寫了一封信:

  “你好!

  本想打電報告訴你,但因為怕你感到震驚和難過,我就寫信告訴你了。

  雖然這樣時間長一些,可是比電報的‘震動’要小一些,你說對嗎?

  我在今天早晨接到通知書,被錄取的黑龍江大學。這是省的一所綜合性大學,在這樣的學校學習所感到遺憾的是:不能陪你一起度過周末了。

  至於其他,我並沒有什麼大難過的。

  唯一讓我後悔的是:我填報大學志願時,重點大學的第一志願如果是中國人民大學,就可以去北京了。很多考生都不懂:大學在錄取時,並不是按志願挨個向下挑選的,而是直接從第一檔的第一志願跳到了第二檔的第一志願。

  黑龍江大學是我第二檔的第一志願。

  我們中一個考生才考了350分,比我要低20分,就被他第一檔的第一志願:中國人民大學錄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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