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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身後裴虞帶進來的兩個侍衛也趕緊圍了過來,滿臉凝重,以為是出了什麼事。

  但裴虞只是僵硬地站著,三人喊了好一陣都沒反應,這裡又是墓地總覺得陰森得很,正著急著,裴虞忽然又低低自語道:「子西這是……在等我。」

  三人面面相覷,不解其意。

  「黃腸題湊。」裴虞指著四面的窄道,又心痛又後悔,半晌道,「他在等黃腸題湊……等朕給他賜下黃腸題湊。」

  「題湊」是天都的一種葬式,而「黃腸題湊」以柏木為材擺在槨室四周,一般是帝王使用,除此只有帝王妻妾和特許的人才能用此種儀制,他曾給季蘊賜下這種葬儀。

  他是他最親近的人,若重添玉牒,那他也應該有這樣的待遇,裴子西一直死認這點,所以一直覺得裴虞也會給他賜下這些,這才在槨室里留了擺放「黃腸」的地方,這樣等著,他死時都未安心。

  從生等到死,生等聖旨,死等禮制。

  他一直在等。

  這一刻,這樣的「等」讓裴虞悲痛欲絕,到邑安來這一遭他好像把裴子西這五年所有煎熬與心痛,都一點點嘗遍了,他不敢說誰更痛苦,此刻他痛徹心扉渾不欲生,但他依舊感受不到裴子西當時有多痛。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或許他們懂了一層,那一層是裴虞哀痛的萬一。

  裴虞緩緩地看著這空白的四條窄道,心想或許不止於此。

  還有更痛的。

  黃腸題湊對裴子西來說有更深更多的意義。

  比如他一直在等裴虞恢復他的爵位,再將他的名字重新添到玉牒——黃腸題湊如此一般,代表著裴虞對他身份的承認,承認他是他的至親之人。

  那麼,既然子西這麼在意他的認同的態度,連死後都在等,就算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不會有異心吧?裴虞現在有一萬個理由去相信這一點。

  那他……真的知道自己是前朝皇子嗎?裴虞開始懷疑,懷疑自己當年的猜測……

  但是他竟不敢去深想,不敢直視事實,事實就是他當年甚至都沒有勇氣親口問他一句,你真的恨我嗎?恨我是你殺父仇人的後嗣?

  這才是,最痛的。

  *

  ——後記。

  裴子西的棺槨移葬入皇陵之後的很多年,裴虞還是經常想起當年邑安的事。

  他再也沒有為誰賜下過黃腸題湊,裴子西是最後一人。

  深秋的時候他病了一場,醒來想起一首詩。

  山水萬重書斷絕,念君憐我夢相聞。

  我今因病魂顛倒,唯夢閒人不夢君。*

  他到底沒有夢到裴子西,這麼多年一次也沒有,每每醒來惆悵心澀,他是不是還在怪自己?

  很多時候夙願完成在行將就木前,上天是寬容的,會讓往生之人了無牽掛入輪迴。

  等裴虞這次好不容易在昏沉的深病里夢到了自己想見的人,醒來眼角濕潤,心裡卻還是不得安生。

  他夢裡的裴子西還是最漂亮的少年時,他卻早已兩鬢星星,不過即便是夢到了,裴子西卻不肯同他說話,任他怎麼認錯悔過也不肯回一句。

  或許是真的,他還在怨自己。

  這件事在裴虞心裡縈繞了許久,病也沒見好轉,太醫每每便說是心病,勸他寬心。

  寬心。

  午後醒來懶怠,心裡始終空落落的,他也已經過了天命之年,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目也濁了。

  病了之後整個人都在夢裡混沌著,此事思來想去不得解,如今又正思量著那個夢,有侍藥的小太監就恰巧進來了。

  「朕問你,你說若是難得夢到一個許久未見的人,他卻始終不言不語不理人,是代表著什麼?」

  小太監年紀輕得很,是新來的,不過實在是個伶俐的,他也不知道皇上說的是何人,只趕緊討巧地說:「皇上夢他,自然是想他緊了。」

  一句話讓裴虞愣住,他困擾了這麼多天,原來只是這個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來個追妻火葬場然後he的,但是覺得有點多餘,這個結局就很好了。

  下一本應該是《暴君的掌上明珠[萬人迷]》(戳專欄),暴戾昏君攻×敵國美人小殿下受,一個小可憐美人迷得君王不早朝的故事,文案暫時沒想好。

  *註:酬樂天頻夢微之

  唐 ·?元稹

  山水萬重書斷絕,念君憐我夢相聞。

  我今因病魂顛倒,唯夢閒人不夢君。

  第23章 前塵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寫,我就是水字數的別管我,這幾章很多餘你們可以當沒看到就好,別看,浪費時間。

  兵荒馬亂在裴虞眼中是很突然的事,琉璃般乾淨的眼裡那些不相干的殺伐血腥似乎都很木然,一幕幕就像走馬燈一樣,瞬間清晰,很快又轉瞬成為殘影。

  裴虞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忽然某一天就到了皇宮,成了皇孫,被坐在龍椅上的祖父抱著,以睥睨的姿態看著腳下的群臣。

  皇宮很華麗巍峨,比所有人嚮往形容的都還要漂亮,陌生,卻又尊貴,空蕩又荒蕪。

  他懵懂在這浮光飛影里,看到成百上千的宮婢來來往往,都低著頭,但凡見了他都要行禮。

  身邊圍繞的下人很多,每個人都反覆告訴他,他有多尊貴,他們都敬他畏他。

  裴虞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很孤單,自從到了皇宮,他身邊忽然變得很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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