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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李白傲岸著,也鬱悶著。

  於是他醉了——既然不乘意,何妨一醉?

  有人來了。名滿一時的歌者李龜年,微鎖雙眉。

  沉香亭畔賞牡丹,名花在前,又有美人相伴,然而還少點什麼。音樂修養極高的唐玄宗立即想到,此時應有歌舞助興。然而,玄宗聽膩了舊辭,喝止了李龜年的歌聲。他想到了李白。

  “喂,醒醒啊……”李龜年輕輕地推了一下李白。

  李白睜不開惺忪的睡眼,只說了一句“我醉欲眠卿且去”,轉過身去,又沉入夢中。

  唉,真是個詩痴啊……李龜年這樣想著,無奈又推了推他——看來是沒用的了。李龜年搖搖頭,只好讓人將他抬進宮去。

  一串串細雨般的清涼灑在臉上,化開了醉鄉中的煙雲,把不知游到何處的李白帶回了人間。

  不,還不夠,這一點點酒又怎能盡興?陛下啊,請你不要吝嗇大唐最甘醇的美酒,因為我李白是“斗酒詩百篇”……

  玄宗疑惑著,擔心著,但仍然命人賜酒。

  李白沒有食言。他連飲數杯,飄飄欲仙,迷醉中,抓起筆來,洋洋灑灑地在紙上抒寫著他的詩意,三首《清平調》就這樣一揮而就。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主帶笑看……

  玄宗誦讀著,咀嚼著,回味著,似乎也要醉了,是迷醉,迷醉在李白的詩中。貴妃也手執花枝,含笑聆聽著——“好!”一聲喝彩,於是眾聲附和……

  而李白依舊微閉的雙目卻向天上看著:不,我不是御用文人,這不該由我來做……

  他不明白,不願意明白,為什麼一定要他屈從於權貴?一定要他屈從於這俗世的安排?

  終於,李白受到了讒毀。是啊,像李白這樣自比接輿“鳳歌笑孔丘”的狂人,又怎能不受到讒毀呢?

  “君王雖愛娥眉好,無奈宮中妒殺人。”李白大概想起了屈原的“眾女嫉余之娥眉兮,謠諑謂余以善淫”,總之,“娥眉曾有人妒”,既如此,又何必久留?

  從來不想約束自己成為規範的仕者的李白,雖然達成了他“終南捷徑”的夢想,但那畢竟是個夢想。夢總會有醒來的時候,夢醒的失落猶如晚春最後一縷殘紅。李白夢醒得太快,僅僅三個年頭,時間加一起不過一年多,他便離開了這座當時舉世聞名的都城。

  他是主動要求離開的,玄宗沒有挽留。

  也許,和來時唱著相似的歌,和來時一樣的仰天長笑,和來時一樣的昂首挺胸,如今李白又唱著那首熟悉的歌,大笑著,昂著頭踏出了長安的大門。

  高歌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世俗”人!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摯友】

  一路向東,來到了與西京長安相應的東都洛陽。就是在這裡,李白遇到了小他十二歲的杜甫。後人把這次相遇比喻為唐代詩壇兩顆巨星的碰撞,然而事實上或許沒有我們想像中的火花的產生,只是很普通的相遇罷了。也許是在某次志同道合的朋友們的聚會中,也許就是在某個酒肆中。然而,相遇之時形式上的簡單,並不意味著意義上的尋常。

  也許,這就叫一見如故。飄逸的李白以他獨特的魅力,使杜甫為之欽佩。正如《唐之韻》里所說,杜甫對李白應該也有著晚輩對長輩一般的尊敬與崇拜。就這樣,李白成了杜甫一生牽掛著的朋友,成了杜甫一生的偶像。

  盛世歌者謫仙人(3)

  一年後他們在山東分離,從此再也沒有見過。聞一多先生說“青天裡太陽和月亮走碰了頭”,也許正是如此才註定了他們兩個不能再見。交深不在言多,雖然不再有重逢的喜悅,但卻並不影響他們深厚的友誼。

  多少年後,杜甫追憶起當年他們一起去拜訪范十的情形——那是一個秋天,忽然間,李白想起了范道士,於是他們一起騎上馬,翩然同行。山中多歧路,兩人迷失了方向,只好在山中亂轉,結果弄得滿身都是蒼耳。好容易找到了范十那兒,一進門,主人望著滿身蒼耳的兩人,又是驚,又是喜,三人都笑了起來。於是落座,盡情品味著秋蔬、霜梨的自然風味,品味著隱居田園的山野情趣。

  想到這裡,杜甫笑了。猶憶當年“余亦東蒙客,憐君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的那段日子。

  倏然間又想到李白戲贈杜甫的那首詩——那是兩人在飯顆山頭,互相調侃。李白說“借問別來太瘦生,總為從前作詩苦”,杜甫則寫李白“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言罷,相視大笑。

  然而兩人終須一別。離別之時,魯郡城東石門那裡,兩個好朋友相互揖別。李白望著北郭的青山、東城的白水,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

  也不知一別之後,李白現在怎樣了呢?

  杜甫一直掛念著李白,他一千四百多首詩中,與李白有關的詩多達二十多首。當他得知李白因永王李璘之事被流放,憂心如焚。“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杜甫幾夜夢到李白,可見對李白的關切是如此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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