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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寧之死日後在唐朝還經常被提起,影響了好幾位皇帝,比如代宗,以及後來德宗的兒子順宗,都是受益於這件事。從這個意義來說,建寧倒是幫了李俶、李誦的大忙。

  亂後的曙光·肅代兩朝紀實(11)

  建寧王死得很冤枉,他在前面所表現出來的才能,無疑使他的死更增添了悲劇色彩。而且,他是真的冤,因為他不曾有過什麼野心。

  不禁想到了李世民,秦王時期的李世民,文武雙全,意氣風發,卻也有著吞吐四海之志。李倓當然無法與李世民相比,但情形卻有類似的地方。或許,建寧所缺少的,就是那一份野心吧。

  九

  好,現在唐朝這邊的情況,總司令有了,總參謀長也有了,副總司令則是在至德二年四月任命郭子儀來擔當。咦,似乎少一個總後勤部長——沒關係,肅宗在靈武主持大局,順便可以管管後勤。

  張巡像

  那麼,開戰吧。

  事實上唐朝平叛的戰爭一直沒有間斷過,只是當所有條件都具備之後,才似乎顯得更正式一些。在二月的時候,郭子儀攻取了河東,此後的幾個月里,“中央”唐軍主要是進行收復都城長安的準備行動,沒有發生太大的事件。

  倒是睢陽,很值得一提。如果在唐朝中期地圖上找一下,那麼宋州便是睢陽郡的所在地。也許大家一看這個地名,就會想起“睢陽保衛戰”。的確,這是安史之亂中最慘烈的戰役,簡直可稱得上是“驚天地,泣鬼神”,而說到睢陽保衛戰,又不能不提一下張巡。

  公元755年底安史之亂爆發,隨後張巡與賈賁守在丘雍,但不久賈賁戰死,於是張巡獨自率眾堅守這裡。到至德元年的五月,事實上經過半年左右的鏖戰,城中已是非常地吃緊,箭都已經用完了。我們看三國演義里諸葛亮曾有一次草船借箭,不過這是演義,真正曾去借箭的是吳主孫權(見於《三國志·吳書·吳主傳第二》裴松之注)。不知是不是受這個啟發,張巡也上演了一次更加精彩的“借箭”。

  在一個夜晚,叛軍衛兵忽然發現從城上用繩子放下來一千多身穿黑衣的人——不用說大家也明白,借箭嘛,自然用的都是草人了。但是當時黑漆漆的,叛軍不敢大意,於是拼命射箭,自是中了張巡之計,白白送了人家幾萬支箭。幾天後的一個半夜裡,叛軍衛兵又發現從城上下來五百人,不過這次他們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認為又是草人,於是哈哈大笑,自以為得計,便置之不理。但這次卻是真人,張巡就這樣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一直把叛軍追到十餘里開外。

  然而丘雍在魯、東平、濟陰相繼陷落之後,最終失去了守衛的意義,另外敵人將要攻打寧陵以切斷丘雍的後路,於是張巡退出丘雍,東守寧陵。這期間張巡遇上了睢陽太守許遠,二人合力對抗楊朝宗,大獲全勝,“斬首萬餘級,流屍塞汴而下”。《唐書》里說得更詳細,“斬賊將二十,殺萬餘人,投屍於汴,水為不流”。此戰過後張巡被任命為河南節度副使。但好景不長,至德二年正月,安慶緒命尹子奇攻打睢陽,睢陽城告急,張巡只好和許遠一起守睢陽——守衛睢陽城的艱苦生活就此開始。

  守到了五月的時候,張巡又有一次出眾的表現。當時尹子奇攻城甚緊,張巡想讓人向他射箭又苦於不知道哪一個才是要一擊而中的目標。張巡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讓人用蒿草為箭射出去。困難到要用蒿草做成箭,那就說明城中無箭了唄——敵軍士兵很高興,拿起來一支草箭就去報告給主將尹子奇,這下暴露了目標,當即有一支箭射向尹子奇,再躲已經來不及。可惜的是,這支箭沒有把尹子奇射死,只是把他的左眼射瞎了。不過尹子奇受傷,畢竟還是起到了一定作用,唐軍至少可以得到喘息的時間了。

  但兩個月之後,尹子奇增兵數萬猛攻睢陽,這一次睢陽真正到了困難的地步。八月間,守軍僅剩六百餘人,而十月的時候,睢陽城已是內無糧草外無救兵,許遠與張巡商量,決定還是堅守城池,“睢陽,江、淮之保障,若棄之去,賊必乘勝長驅,是無江、淮也。且我眾飢羸,走必不達。古者戰國諸侯,尚相救恤,況密邇群帥乎!不如堅守以待之。”睢陽的戰略地位十分重要,是江淮的屏障,張巡等人堅守睢陽起到了相當關鍵的作用,另外,除投降之外,只怕當時情況下堅守確實是比退出要保險一些的,而投降卻是張巡、許遠堅決不會做的事情。但兩人仍然對援軍報有希望,他們盼著指不定什麼時候出現一支唐軍,能夠殺得尹子奇大敗。可惜,這只不過是畫餅而已,直至城破,他們也終於沒有見到救援人馬。

  最悲慘的一幕發生了——由於城中無糧,茶紙這些替代品也都吃了個精光,唐軍不得已從吃馬開始,然後又吃麻雀,吃老鼠,將這些都吃完之後,城裡只剩下人了。那麼,吃人吧。想想都覺得慘。張巡為了鼓勵大家,首當其衝,堪為表率:他把自己的愛妾殺了供給大家來吃。此風一開,餓得眼睛都藍了的軍士便將城中的婦女又吃得殆盡,最後又吃到了男子中的老弱病殘(老弱殘都是可以吃的,不知病者能否逃過此劫?)。如果尹子奇再不趕快破城的話,那麼能夠充當守城之用的人們,就全都得互相吃了,城中自我消耗也是甚大,如果吃到了最後只剩幾個人,那麼打起來應當是相當順手,可惜尹子奇沒有這般耐性,提前結束了這一幕吃人慘劇。既然守軍開始吃人了,那為什麼城中的百姓不叛亂呢?有人說是受到了張巡忠心報國的感染,此說不盡贊同。事實上,城中的百姓沒有義務要為張巡守城,更沒有讓他們吃的義務,並且吃人的行為只怕多半會引起城中百姓的反感,如果他們起來叛亂,我們也不能責怪這些無辜的百姓——換作是我們,只怕也不那麼樂意讓人吃掉。若說感動的話,也是對守軍而言,因為基本上他們是不會被吃的,而且他們的家人未必在此城中,不會被吃。但百姓就不同了。想想吧,守軍吃的是他們的母親與妻妾,還可能是女兒,然後又是老弱的父輩,只怕多半積下的是仇怨,而並非感動,至少仇怨的可能性要大於感動。唐書中說百姓知必死,莫有叛者。自知必死,這才比較貼近那些人們的心態——困在城中,早晚也是被吃,出城當然更辦不到,守軍連人都開始吃了,還有什麼不敢做?如果出城的話,當然離死就更近了,因為可以被當作叛徒吃掉。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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