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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後的曙光·肅代兩朝紀實(10)

  以前提起過張良娣,當時她給人的感覺是識大體。然而安定下來之後,張良娣卻露出了本來面目。當然也不能說她在危難之中的表現就是假的,只不過有些人是只能共苦,而無法同甘,同樣有些人只能同甘而無法共苦,張良娣當是屬於前面的那種人。與肅宗的共苦終於成了她驕縱的資本。

  為了回報張良娣一路上的辛苦,肅宗賜給她七寶鞍,此事被李泌反對,儘管張良娣不情不願,肅宗仍然堅定地把寶鞍收回了。這時忽然間聽到廊下有人哭泣,當然這個人就是建寧王了。他為什麼哭呢?原因是:“臣比憂禍亂未已,今陛下從諫如流,不日當見陛下迎上皇還長安,是以喜極而悲耳。”也就是說,看到自己的父皇能夠從諫如流,暗含意義當是指肅宗賢明仁孝,所以將來肯定會迎回太上皇的。本來這件事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很普通,張良娣不高興也在情理之中,我們也不能苛求她能放開心胸不計嫌隙,但這卻是張良娣憎恨李泌、李倓的起點。

  此後李泌又因阻止肅宗在未迎回太上皇之前立張良娣為後而開罪於她。另外,還有李輔國也和李泌合不來。本來他們似乎恨的人只是李泌,那又關建寧什麼事呢?

  建寧王倓謂泌曰:“先生舉倓於上,得展臣子之效,無以報德,請為先生除害。”泌曰:“何也?”倓以良娣為言。泌曰:“此非人子所言,願王姑置之,勿以為先。”倓不從。

  是由於對自己太過自信了吧,或者也由於對宮廷鬥爭不諳,李倓沒有聽從李泌的勸告,是大大的失策。如果對照一下前面廣平王拒絕做太子,可見畢竟還是廣平更老道一些。另外,李泌本身得罪張良娣與李輔國,也許對建寧也有一定影響——可以想見,張良娣多半會認定李泌、李倓乃至於還有廣平王李俶都是一伙人,所以每一次嫌隙的加深,都使她把怨恨同時加在了他們的身上。

  總之,對峙之勢已成,在建寧王“數於上前詆訐二人罪惡”的同時,張良娣和李輔國也在肅宗面前詆毀建寧王:“倓恨不得為元帥,謀害廣平王。”在我們看來,建寧王揭發二人的罪惡是正義之舉,張李二人詆毀誣陷建寧王是小人所為,但在肅宗看來,也許雙方的性質是一樣的,尤以性質“惡劣”者為甚。

  何謂“惡劣”呢?張李二人後來的確是非常“惡劣”了,當然現在也是“惡劣”。不過,沒事說一下別人壞話、在不觸動皇帝權威情況下專一下權(此時大權絕對是掌握在肅宗手中),或者再貪一下財,這些在肅宗眼裡都並不十分重要,天寶十幾年宮廷里不都是這個樣子嗎?早就看慣了,而大唐依然保持著“萬國衣冠拜冕旒”的盛世風采。或者說得再廣泛一些,歷史上所有時期不也是如此嗎,可當時也都是該怎麼樣還怎麼樣。估計肅宗還沒有透過現象看本質的覺悟,也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看不到這些現象對以後會帶來什麼影響。另外,說實話,這樣的行為在當時真的比較一般,即使是盛世也未必沒有這樣的事發生,何況這個兵荒馬亂的時候。建寧王至清至察,對這些事情看不慣,也是正常的,畢竟他還年輕,還比較單純。但他希望自己的父皇能夠因此而好好管理一下這些人,卻註定是不會成功的。

  但相反的,李輔國、張良娣對建寧王的誣陷,雖然不能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來,但他們的話卻起了致命的作用——因為他們說到重點上了。還是前面提到的,何謂“惡劣”?如果貪贓枉法之類的在肅宗眼裡都稱不上是大惡,那什麼才算十惡不赦呢?一個字:“權”。如果說得更明白一些,肅宗不能允許有威脅自己或者自己後繼者地位的人存在。永王是一例,他威脅到了肅宗本人,而建寧王,在張李二人的口中,則成為了謀害肅宗長子廣平王的陰謀家。肅宗立長子廣平王為太子的想法差不多一直都還是比較堅定的,此外,他是不是也非常厭惡以弟謀兄的行為?後者就不大清楚了,但他的立場是非常清晰的。

  幾乎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肅宗立即將建寧王賜死;也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建寧王李倓就這樣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

  如果這是一部小說,那它無疑是“失敗”了——它在前面花費了這麼多筆墨來描寫一個人的出場,這個人往往會是小說高潮中那個不可一世的主人公。但歷史不是小說,在做好了充分的鋪墊之後,它沒有絲毫猶豫就剝奪了未來主人公的輝煌,至少它不在乎任何一個有著獨特色彩的人。也許會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歷史是最真最好的小說。

  小說《隋唐演義》中也有這一段,基本取自史書,其後作者又加了一首後人哀嘆的詩:

  信讒殺其子,作源自上皇。肅宗心忍父,可憐建寧王。

  不記在東宮,時恐罹禍殃。何個循故轍,讒口任翕張。

  君子聽不聰,佳兒被摧戕。遺恨彼婦寺,寸牒寧足償!

  詩中說“信讒殺子”的源頭是由玄宗而起,而肅宗竟也是個心狠的父親,只可憐了建寧王李倓。而肅宗在殺子之時,卻不想一想自己當初在東宮戰戰兢兢的情形。這倒頗有些“千年水道流成河,三十年媳婦熬成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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