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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案呼之欲出,卻不願意承認。盯了那個皮質的兒童錢包幾秒,段清甜啪嗒一聲打開了暗扣。以目前對數學的了解程度,這裡面有很多很多錢,比自己當時從集市上換來的多了不少,厚厚的一摞整齊地碼放在夾層里。仔細翻找一下,放票據的格檔里還有張兩人的合影。

  那是段秋銘偷拍的一張照片,畫面里的段清甜頭髮微亂地倚在段秋銘肩上,即使在睡夢中也露出孩子氣的笑容。段秋銘就在他的身邊,對著鏡頭,嘴角是段清甜最無法抗拒的弧度。

  入夜了,兩個人躺在熟悉的大床上相擁著,雖然都闔著眼,但感受到彼此手臂落在身上的力度,心照不宣地假寐著,第一次有了同床異夢的感覺。想起已經全部整理好的行李,段秋銘料想到少年已經翻找過了,原本以為會不知所措質問自己的場景,竟然會沒有發生。

  不問問自己要把他送去哪裡,也不問問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神情也比平時更溫柔和更平靜,求歡的決心也與此同時表現得愈加強烈。前前後後趴在自己身上撩撥了快兩個小時,含著告別意味的親吻,火熱到讓兩人都瀕臨失控的境地,卻又摻了一絲無可奈何的苦澀。撩開他汗濕額頭上的碎發,盯著他因自己死守防線的行為疲憊到不知所措地眼神,段秋銘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被這小孩兒狠狠揉碎了,在胸膛里苟延殘喘地跳動。

  卻沒有抱怨,沒有惱火,只是沉默不語的地像平時那樣在自己身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既然預知到了無可更改的分別,就更捨不得留下任何不好的共同回憶。

  青年節還沒有到,勞動節的車票指向的是熟悉的歸途。上了高鐵把它放在窗邊的時候,想起少年出門前輕如羽毛的告別吻,問他還要帶什麼東西,他選了來時的那雙醜醜的拖鞋。

  手心裡安靜躺著的果實,不知不覺已經褪去青澀,變成了金黃的模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在某些不易覺察的瞬間裡,段清甜循著這個名字生長著,泛起了越來越純粹的甜香嗎?

  輾轉再站到那片熟悉的故土上時,天卻又毫無徵兆地下起了小雨,一顆一顆沾濕了少年的外套。手裡捧著段秋銘出門前給自己灌好的露水,偏著頭笑著問他說是不是應該買把傘。

  段秋銘應聲說等我,從路邊的便利店買好傘回來的時候,少年連同他的包,早已不見了蹤跡。

  那是一把兒童傘,傘柄上畫著小豬佩奇,是段清甜這個月最喜歡的卡通人物。

  沒有打傘,也不知在雨里站了多久,盯著身上濕透的衣服和鞋子周圍的軟泥,恍惚間覺得今天還是清明,他從這條路回家,在故鄉的床上睡了一夜,醒來時就遇到了愛哭愛笑的他。

  只是時間不會流轉,他甚至沒有回家,就坐上了返程車。

  空蕩蕩的屋子裡滿是他的痕跡,睡去時身邊是空的,醒來時身邊也是空的。

  像平時那樣給陽台上的植物澆水的時候,接到了姑姑打來的電話。

  說是那棵青了一個月的梅子樹,一夜之間,所有的果實都變成了熟透的金黃……

  ……

  時光如梭,兩個多月後的段秋銘中午從學校出來,感受到春天已經過去,灼熱的溫度在嘈雜的街道上一日日攀上新的高度。手機上的天氣預報顯示下午的時候會稍微降溫,一口氣飲了大半瓶冰鎮水,段秋銘趕去了附近的派出所,領到東西後又開始核對明天的機票。

  因為學校今年出色的高考成績,雖然還要兼顧高二的課程,他還是批到了幾天的假期。

  手續已然辦全了,連那邊的空運託運也已經全部預定聯繫好了。望著手裡嶄新的身份證明,和戶口本上多出來的那個名字,只覺得心底一片柔軟,一切順利,他們成為了家人。

  不知道走了多少途徑,找了多少人和想了多少辦法,才給段清甜這個人類社會以外的存在補上了一個合法公民的身份。身份證上的少年帶著青澀的笑容,明明一副未成年的樣子,旁邊的生日卻註明他兩個月前已滿十八,生日是五四青年節,戶口所在地與段秋銘如出一轍。

  戶口本上的關係標明二人是兄弟關係,段清甜甚至還有個高中學歷。

  不知道把段清甜接回來的時候,看到自己搬家了,會不會覺得意外。

  想念他的感情愈演愈烈,近幾日已經到了嚴重失眠的程度,有點佩服忍住兩個月沒去看它的自己。實在是這些繁瑣的手續過於麻煩,也是因為擔心自己忍不住跟他炫耀。

  畢竟,那傢伙,最喜歡驚喜了。

  下午是市裡的高中田徑錦標賽,一年只有一次參賽機會,也是段清甜和高中部田徑成員盼了很久的比賽,去年學校得了第二的好成績,而今年的刻苦訓練,目標更是改成了總體冠軍。

  身為教練的段秋銘作為教師組比賽成員站在跑道上,穿著深藍色的田徑服做著拉伸,槍身響起的一瞬,他沖向了另一邊,感受不到周圍的對手,漸漸將他們甩在身後。原本該是將自己與周邊環境完美隔離起來的長跑過程,卻還是感受到一道灼熱的視線,從觀眾台的方向追來。

  觀眾席人山人海,坐的滿滿滿當當,最後一排,坐著一個穿著他挑選的外套的少年。

  不僅是外套,連短袖和褲子也是自己親手挑選的。他怕熱似的坐在看台的陰影處,聽著周圍人滔天的加油聲和驚嘆聲靦腆地笑著,一陣風吹過,他原本被剪短的頭髮輕輕揚起,似是又長長了一些,從鬢角到額頭,整個面部輪廓都顯得柔軟下來,沒有酒窩,卻笑得很甜。

  看到第一個衝過終點線的男人,朝著自己的方向疾步走來,猶豫了一下便起身去迎他。走近了才發現,少年的腳上,還穿著一雙與整體極不協調的桃粉色拖鞋,甚至破了幾個洞。

  一連睡了兩個月,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從字典里翻出那張偷藏起來的比賽預告,不遠萬里來找他。段清甜知道的,別看段秋銘總是幅不為所動的樣子,但其實最喜歡驚喜了。

  不然他也不可能忽略周圍人的存在,直接把段清甜扯進懷裡了。

  “你都不來找我,我就只能自己來找你了。”

  “不會有下次了。”段秋銘說著,卻從自己的聲音里聽到了幾分哽咽。

  “我很想你的,想的都有點嫉妒。”

  嫉妒著一個月前能跟你同床共枕,形影不離的自己。

  “誰不是呢?”段秋銘說著,等鬆開了少年,毫不猶豫地握緊了他的手。

  給另一個帶隊老師打了電話,自己的獎品也請人代領。被他拉上計程車的段清甜,扒著車窗看著外面一閃而過的風景,原本以為是要回家,卻沒想到車越走越遠,街區卻越來越陌生。

  “我們是要回家嗎?”被摟過去不輕不重地吻了一下的段清甜,疑惑地發問。

  “嗯,我們回家。”段秋銘望著他,眼睛裡有太多想說的話。

  用賣了原來房子的錢和一筆不菲的積蓄,換了一幢複式新居,雖然沒有原來距離市區那麼近,但是空氣很新鮮,還有自家的院子,有很大的花園,濕潤的土地上還被挖了一個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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