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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采瑜回過頭:「陛下?」
李錦余忽然感覺莫名有些心慌。他和霍采瑜這幾天之間氣氛好像變得十分奇怪。
不像最初互相對立敵視、也不像後來彼此合作默契,充斥著難言壓抑與沉重,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切好像都是從那一晚開始發生了變化。
可是不應該啊?
明明只是一次失誤,他身上痕跡在宮廷特製藥膏下都已經差不多消退乾淨,可他和霍采瑜之間關係卻沒有恢復如初。
望著霍采瑜臉色,李錦余忽然頓了頓,小聲道:「你……一路小心。」
想起和黑貓說過話,李錦余有些不放心,握緊了霍采瑜手,加重了語氣,把自己想說話明明白白地說清楚,「之前發生事,朕都沒有怪過你。朕不要你戰死沙場,朕只要你平平安安活著回來。」
——朕只要你平平安安活著回來。
霍采瑜一怔,一直不自覺擰緊眉頭悄然鬆開。
他這兩天已經想清楚,離別在即,那些不該有心思還是好好收起來,給陛下留下個好印象。
這樣多年以後,陛下想起戰死沙場他時,說不定還會念起他好。
可是陛下深夜從皇宮裡跑出來找他,陪著他牽手走過了這麼長路,還要他一定要活著回來。
他以為陛下已經厭棄了他、不想再看到他、往日那些情分也不過是沒有當即處置他。
可看著陛下如今眼眸里執拗、握緊雙手,霍采瑜忽然意識到……也許自己想錯了。
他陛下眼神清澈而無一絲躲閃,盛滿了擔憂和不舍。
是他想錯了。
是他將他陛下想太過狹隘。
他陛下放眼天下,掌心捧著日月星河、心頭盛著江山社稷,知人善用、敢於放權。為何他竟會覺得陛下是因為一時失誤便排斥、甚至厭惡功臣之人呢?
這樣光彩奪人、耀眼炫目陛下,讓他如何不愛?
霍采瑜忽然有些想笑。
笑自己思慮過重,憑白給自己添了這麼多煩惱。自顧自地傷心難過、自顧自地疏離躲藏、自顧自地覺得戰死沙場是最好選擇……
霍采瑜深深地凝視著他陛下,一張口聲音喑啞得幾乎有些哽咽:「陛下……」
他反手握緊了李錦余雙手,心頭悄然竄起了一縷小火苗。這點微火在觸及陛下漂亮眼眸時愈演愈烈,瞬間點燃了他這些日子壓抑所有衝動。
此時夜已深,宮門口除了巡邏禁軍沒有任何人打擾。
死便死吧。他想。
他上前一步,附身到他一生效忠、摯愛陛下耳畔,聲音不大卻字字重於千鈞:「陛下,我愛你。」
看到陛下面容上瞬間蕩漾開來愕然和震驚,霍采瑜心中忽然升騰起另類滿足感。
終於說出來了。他想。
陛下對他告白會有什麼回應?
如今看來,並無排斥、並無厭惡。
更深,霍采瑜不願在此時去想。
他放開李錦余手,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巧玲瓏東西,放在李錦余手中。
「臣為陛下準備誕辰賀禮,寄託臣對陛下一片心意,遲了幾日,還望陛下莫要嫌棄。」
李錦余還停留在被霍采瑜告白不真切感里,掌心察覺到一個溫熱硬物,下意識接過來一看,是一塊玉。
一塊雕琢成倉鼠溫玉。
小倉鼠靠在一塊玲瓏玉瑜上,抱著一塊剝好核桃仁啃得出神,尾巴蜷在身後,眼睛微微眯起,顯然十分愉快。
理智上知道霍采瑜沒有見過自己原型、這隻倉鼠雕刻說不定是湯圓,但李錦余恍惚中還是覺得眼前這隻玉琢小倉鼠就是自己。
「霍采瑜……」
他張張嘴,剛想說什麼,忽然被霍采瑜揮手制止。
「臣該走了,陛下若有什麼話,等臣回來再說。」霍采瑜後退兩步,不舍地凝視著他陛下,英俊面容上泛起一絲溫柔而暢快笑意,「臣定然為了戍守大荻和陛下安危竭盡全力、死而後已。」
李錦余心一急:「朕說過不要你……」
「但若有一絲可能,臣也會拼盡全力活下來。」霍采瑜說完,最初眉眼間所有低落和彷徨已經盡數消失,重新煥發屬於這個年紀張揚與自信,翻身上馬,調轉馬頭,最後扭頭看了陛下一眼,用力一甩馬鞭,矯健身影仿佛打上了一道光,「陛下珍重。等臣回來!」
此去關山路遠,飛鳥不知回音;星漢璀璨,前途一片未知。秋夜寒風呼嘯而過,霍采瑜心情卻已經和出門時截然不同。
再見不知何時。
但只要他陛下還在期盼著他回來,他就一定能竭盡全力榮耀歸來。
第57章 吱吱…
雖然是秋季, 但皇宮裡早早就換了各色菊盞,還有不少常青樹依然翠綠。
只是這些都不能掩蓋秋意蕭瑟。
皇宮裡諸人均已換上了厚實秋裝, 太后和皇帝這裡甚至提前點上了銀霜碳取暖。
李錦余趴在換上棉芯軟榻上, 手裡抓著一把瓜子, 剝一顆丟進嘴裡,含糊不清地數道:「他在逗我玩、他沒有逗我玩、他在逗我玩、他沒有逗我玩……」
黑貓比剛被李錦余撿回來時候大了一些, 現在也沒有被關在籠子裡, 趴在並不華貴貓爬架上無聊地打哈欠。
它扭頭看看比它更無聊倉鼠, 很想翻白眼:「你這樣已經三天了, 能不能幹點有意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