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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陪伴在他身邊那麼多年,為他疼愛,憐惜,哪怕日後有變故,只是哪怕,虞蘇也不覺得吃虧。虞蘇所求的,是讓姒昊再不必遭人追殺,不必過顛沛流離的生活。而今,他已是帝邦君王,誰也威脅不了他。

  虞城的冬日很寂靜,日子一天天過去,直到一天冰雪消融,棠梨樹的禿枝上,長出了兩片嫩葉。虞蘇身體好上許多,擺脫了傷痛,他閒來無事,會帶上大黑去拜訪友人。他去虞正和風羽的家中作客,有時也到風葵家,虞允家,任昉家。

  風夕出嫁角山,嫁到牧正家中去,成為任昉的妻子。一條任水阻隔不了兩地,虞蘇搭上風葵家的船,前去角山。順便拜訪任昉夫婦,主要目的則是去落羽丘。

  當你“失去”了某人,你所能做的,是見物思人,是重遊故地。

  走在翠竹林里,脫鞋蹚過那條淺溪,想起在這裡兩人第一次擁抱,他還送給自己一顆紅色的瑪瑙珠。那顆瑪瑙珠至今也還佩戴在虞蘇身上,就在項飾上。不知不覺,已是六年前的事了,那時候虞蘇才十五歲。

  牧正家的老奴束一路護送虞蘇,如當年那般。他帶著虞蘇穿過林子,來到曾經姒昊牧羊的草場,見到數十頭羊。那是其他牧民的羊,恍惚一看,仿佛那草場上還會臥著一位衣衫襤褸的英俊少年。

  “牧民們都知道這裡是帝昊牧羊的地方,不過落羽丘還是沒人敢住。”束手指前方的土丘,悠然道。

  落羽丘曾是先民祭祀太陽的神壇,也只有姒昊敢在上頭居住了。

  虞蘇登上野麻坡,見到別人修的羊圈,大黑繞著羊圈高興轉悠,它怕是也憶起了往昔吧。虞蘇把束和大黑留在野麻坡,獨自前往落羽丘。他沿著陡峭山道行進,好不容易爬上落羽丘,見到的是坍塌的土屋,雜草叢生的土台,記憶中的落羽丘已消失。

  那一刻思念如此強烈,他是如此的想念姒昊,那一刻,虞蘇感到悵然。

  他是帝邦的君王,早不是那個牧羊少年,他不再為自己所有,他屬於天下的子民。

  沿著土台邊沿行走,虞蘇發現他去不了林後的那一面湖。野草齊膝,毒蛇出沒,樹木侵道,他過不去。他和姒昊曾在湖中洗澡,那時他偷偷看著他的身體,又害羞又忍不住想看。

  後來兩人身心相許,對於對方的身體都很熟悉。

  君王一般會有幾個妻子,其中一個是正妃,帝邦的正妃,習慣稱為帝妃。

  他登基時冊過妃子嗎?

  虞蘇想起姒昊曾對他說的話,他說要以自己為帝妃,然而有史以來,又何曾有過男帝妃。想起這事,虞蘇不禁笑了,抬手觸摸貼在胸口的帝族玉佩。

  初春,大批參與帝昊復國戰爭的虞人跟隨虞戍北歸來,但是其中沒有風川和依齊辰。虞戍北一抵達虞城,便就到虞蘇家中來,他攜帶著姒昊的帛書。帛書長長一卷,講述他攻克帝邑,論功行賞與及治理帝邦的事情。姒昊寫得很詳細,哪怕虞蘇不在帝邑,對帝邦的情況也能有充足了解。

  帛書的最後,是兩行字,寫著思念的話語。樸實,簡潔,沒有過多情感的表述。他不擅長述說情話,他這些簡略的思念之語裡,讀不出深刻之情。仿佛,他對虞蘇的思念,遠遠不及虞蘇對他的十分一。

  這份帛書後來被虞蘇擱放在枕邊,他時而會去讀讀它,摸摸它。

  虞戍北告訴虞蘇,姒昊沒有冊妃,不過在他要歸虞城時,有不少方國提出聯姻的請求,後續不得而知。虞戍北提議:“蘇卿不如先啟程前往帝邦,而今四方初定,帝昊需要人才輔佐。”

  “帝邦不乏人才。”虞蘇很清楚這點,他曾是姒昊身邊的卿臣,不少人都是他親手提拔。

  “以蘇卿的才能,未免可惜了。”虞戍北為虞蘇惋惜,他這個大功臣卻只能退隱,以他的功勞足以封爵。只因他是帝昊的枕邊人,反倒難以被公正地對待。

  虞蘇不免有些許憂鬱,但他並不懊悔離開,也沒有任何怨意。待這春日過完,離開他也有一年之久了。別離讓人不安,也讓人將雙方的關係看得更清晰。

  虞戍北的歸來,讓虞蘇迷茫些許時日,不長,就那麼幾天。

  春日,及谷萬物欣欣向榮,虞蘇坐上虞戍北的彩船,盪於紫湖。他見到曾經為兵燹毀去的紫藤林復甦了,鬱鬱蔥蔥,待到花時,紫色的花串又該垂滿藤蔓。

  那裡有虞蘇的許多記憶,他和姒昊第一次歡好,便是在紫藤花下。

  時光過得很快,當初的少年,而今也有二十歲了。人們生年不過四五十,可謂半生已度過。虞蘇追憶往昔,感慨年華的逝去,還有物是人非。

  仰頭眺望遠方的紫藤林,低頭陷入沉思,如畫的眉眼染上惆悵。虞蘇不知曉自己的惆悵,盡為虞戍北所睹,也為他憐惜。虞戍北抬手緩緩貼向虞蘇的臉龐,在即將碰觸上時,虞蘇詫然抬眼。虞戍北把手退縮回去,他裝作若無其事,心中卻為自己適才的膽大而驚訝。

  當年,少年虞蘇獨自站在宮城之外,淡雅而從容,那個身影,虞戍北還記得。帝昊也許因為得到而不珍惜,虞蘇如此秀致,喜慕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就是這般只穿著尋常的素色長袍,繫著一條藏藍色的髮帶,清雅別致,看到那髮帶飄舞的模樣,也讓人心中一動。

  自從這次游湖之後,虞蘇再沒怎麼跟虞戍北往來,他感到不自在。

  虞蘇還是常到紫湖來,他來看紫藤花,整理白鷺沚的漁屋。虞蘇很少去想,他和姒昊到此為止了,他不認為。他覺得等這春日過完,他可以去趟帝邑,親自去看看他。他想看他身為帝邦君王,穿袞服戴冕冠的模樣,那可是自己幼小時就夢見的。至於兩人是否能在一起,都已是次要了。

  白漁屋當初建得牢固,里里外外收拾一番,仍能住人,而且相當清幽。虞蘇喜歡這裡,劃個船就能去紫藤林,姚屯,白林子。

  有時,虞蘇會到白漁屋住幾天,身邊帶著一位奴僕。他在這裡追憶往昔,也在這裡書寫帝邦復國的歷史,他所寫的史書里,到處都是姒昊的身影。

  有時,虞蘇很想他,想得不得了,會在紫藤林里遊蕩;有時虞蘇又像忘了他,在虞城裡和家人們歡聚,笑語盈盈。虞雨和邰東來得頻繁,而且總是帶著兩個孩子過來,家裡頓時就熱鬧起來。

  虞雨和邰東從不提姒昊,只有一次,虞母下廚蒸面果子,無意說到阿蒿以前喜歡吃這個。虞雨說:“阿母,我們以後不提他。”她覺得那不過是一個再不會有聯繫的人,她很為小弟抱不平。虞蘇跟虞雨說等春日過去,會去帝邦一趟,虞雨不贊同,責怪姒昊:“小弟,把你們當初飲酒的雙聯壺砸了,以後另燒一件,讓他好好後悔去。”

  在虞雨看來,從帝邑抵達虞城不過兩月路程,從他登基至今也快一年,如何不讓人猜疑。

  “你別瞎出主意。我看小弟親自去趟帝邑也好,該討個爵位,這是小弟應得。”邰東的話在理,以虞蘇的功勳應該封爵。跟在姒昊身邊打仗的將領都封了爵位,虞蘇的功勞比他們大多了。

  “賞賜不少財物,足夠了。”虞蘇不覺得姒昊虧欠他什麼,兩人你情我願。再說都是對姒昊的無端猜測,一年不算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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