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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安正覺得窘的發懵,劉徹又當起好人來了:“這些東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也不必太過計較。”

  一頓宴下來,著實讓不少人驚出一身冷汗,我慢慢地踱著步子下宣室的殿階,一心滿足。

  “韓大人……”聽到有人喚,卻連頭還沒回,就被一人按住手腕。

  那人雖面如冠玉,一雙眉眼似笑非笑,看一眼便不舒服,再看更覺得生厭,他緩緩道:“淮南太子劉遷,想與大人單獨說幾句話。”

  我只盯著他拉著我的那隻左手,又見他直勾勾的看著我,覺得甚是噁心,心裡一怒,冷然道:“這還在宮裡,太子便是自己不要臉,也得給淮南王留著臉。”

  他愣了一愣,繼而便笑得更是jian邪:“韓大人難道不知,我淮南國富庶之地,壽春之繁華錦麗,幾勝長安,大人若是肯去,劉遷定傾國相迎。眼下皇上與竇老太后……”他頓了頓又道:“大人如此精透,出海明珠般的人兒,何苦在這裡看人臉色?”

  不知死活的東西!

  我看著他的左手,心裡陰森森的笑。

  微抬了頭,恍做一副瞭然之態:“本來還不知道淮南王敢有如此大的野心,現下聽太子這番話,倒是覺著……淮南王這啞巴虧吃的一點也不虧。太子倒是孝順,真捨得把自個兒親爹就這麼賣出去?”

  他聽得氣急,捏得我的腕骨咯咯直響,惡狠狠道:“你……敬酒不吃吃罰酒。”片刻卻又緩了緩眯起眼笑起來:“真像一條漂亮的毒蛇,便是捉住了,也捨不得傷,長著這麼一張妖麗的臉,卻又心毒牙利,讓人愛不得恨不得。劉徹果真是好福氣。”

  我驟然覺得瞳孔一縮,卻仍氣定,也不用力抽手,漫不經心的道:“太子也果真不怕死。”

  劉遷得意道:“若你這般驕傲的人,難不成會去告訴劉徹我對你說過這些輕薄的話?即便是你說了,以他這時候的能力,怕也是只敢討討嘴上便宜,還當真動得了我父王?”

  我冷冷的看了看他,“太子說的是。”

  一路走到階下一輛華麗的車轎前,他這才漸鬆了我的右手腕,笑著上了車走遠……

  我盯著那車架好一會兒,又在沿路的一座亭里坐了坐,才笑眯眯地往玉堂去。

  回去時恰巧元安在玉堂候著,“大人怎現在才回來?”

  “有事麼?”

  “沒有。只是陛下遠遠瞧見淮南太子與大人走的甚近,有些不放心,讓奴才過來瞧瞧。大人沒事就好,我好回去回話。”

  我叫住他:“我有事想麻煩公公。”

  “大人請講,便是上天入地奴才也幫您辦了。”

  我笑道:“那倒不至於,只想請公公瞞著皇上就好。”

  之後,我交代元安一事,他說不難,我也放心,畢竟是劉徹身邊的人。

  待元安走後,紅玉來幫我去了沉重的袍服,看到右手腕上一圈青紫,驚道:“大人在哪裡受傷了?”

  我這才覺著有些疼。微微轉了轉手腕,便疼得厲害。

  紅玉忙丟下衣裳,“大人坐著不要亂動,我去拿熱毛巾和藥膏來。”

  我一直寬心道:“不礙事,不礙事,哪有那麼嬌貴。”

  紅玉還是不放心,連晚飯也不讓拿筷子,睡覺時也一定要裹上一條厚實實的毛巾。

  元安辦事果然靠譜,第二日,我午時歇醒後,就見玉堂里跪著一個小僕從,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在殿裡掃來掃去。

  紅玉給我遞茶:“大人醒了,元安公公差來的人,說是大人昨兒交代要找的。”

  “哦,我知道了。”我又差了紅玉去取一隻盒子。

  待紅玉回時,那人看了看盒子,便一口應了我剛剛交代的事。我指了指几上一碟糕點,“這個賞你了,事情辦妥了,會有人處理善後,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做該做的事就好。”

  我吹了吹茶氣,抿了抿茶,輕描淡寫地道:“只是,這事若有第三個人知道,我便抉了你的舌頭去。”

  “是是,小人都知道。”小奴端了碟子點頭哈腰的退了。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我滿心歡悅的拿起筆和竹簡子細細的描起字來。

  沒過幾日,正晌午的時候,我與紅玉坐在園子裡的淺渠旁釣魚。我執著竹竿子,紅玉繃了竹圈兒繡一塊方帕,其實也知道那淺渠里沒什麼東西,只不過靜坐著曬曬太陽,消磨時間。

  隆冬時候,正午的太陽還好,裹著厚厚的貂裘倒也暖和,陽光潑潑灑灑,渠水輕悠悠的晃著,我眯著眼似睡非睡。劉徹來的時候,也沒說什麼話,徑直地拿了竹竿像模像樣的坐下。

  坐了不到一頓飯的時候,我便收了東西要回,倒不是別的,只覺著兩人這樣坐下去,氣氛詭異的很。真怕自己把持不住,一頭扎進那渠里。

  “怎麼不釣了?我才剛來。”劉徹後腳跟來,扯著我的袖子。

  “你長得沉魚落雁……”

  回了玉堂,劉徹倒也乖覺,自己坐在炭爐旁翻檢幾卷木牘,不時拿筆做些批註。我就坐在門口太陽地兒下用柳葉刀削一段木頭。

  只是每回抬了頭便能看見劉徹拿木牘支著下巴眯眼含笑的瞅著我,索性轉了身背對著他,心裡卻總是想著劉徹那眼神,在不太明朗的殿堂深處,黑亮剔透的漆似夜梟,而且一副欲言又止欲說還休的神情,笑起來卻是真好看,可我竟越想越覺得揪心。

  一出神,刀子就劃了手,直到紅玉進門時看到驚叫起來,我才覺著疼,自己用袖子擦了擦血跡。心裡只嘆這些天果真是不太走運。

  我讓紅玉把刀子和木頭收起來。劉徹過來捏著我的指頭看了看,“想什麼這麼出神?嗯?”

  我甩開他,皺了眉也不說話,吸了吸指頭。

  紅玉端了盆子拿了藥膏來,“大人這些日子怎麼總不小心?不是傷了手腕就是割了指頭。”

  劉徹抓著我的手捋了袖子,“手腕,哪個手腕?這又怎麼回事?”

  直看見我右手上余著的一點淤青,眉毛便皺成一團,冷聲問道:“被誰傷的?”

  “自己磕到的。”我胡亂應付了一句。

  “連我都敢騙了?要我把宮裡的奴才都叫來問問不成?”

  我張嘴就要罵他,恰巧元安來了。

  進殿便跪倒,抖成一團:“皇上,出事了……”

  劉徹拿了藥膏往我指頭上塗著:“能有什麼天大的事兒?”

  元安怯生生的瞅了我一眼,復又慌忙垂下頭,語無倫次述道:“淮南太子,劉、劉遷,出事了。”

  劉徹也奇道:“他不是就要回淮南國了麼?還能出什麼事。”

  元安額上冷汗涔涔:“今日,太子劉遷的車駕在路上疾馳,不知怎麼那馬就驚了,劉遷從車裡滾了出來,摔得半條命都沒了,車輪打胳膊上軋過去,軋斷了左手,駕車的小奴也因一時驚懼,跑得沒影兒了。”

  我聽了不由得笑道:“火急火燎的,我還當是出了什麼事,不過是個諸侯太子斷了一隻手。那麼能得罪人,還敢到處亂跑,膽子倒是大得很吶。”

  劉徹揮退殿裡宮人,仍接著給我塗藥,頭也不抬:“我看你可比他膽子大的多。”

  我抽開手:“你可曾見過我踏出宮裡一步?”

  他抬了頭,一揚眉道:“真是奇了,我可是說這事與你有關?”

  “你……”我自知被他繞進去,卻仍是不服地罵:“豬頭豬腦豬邏輯。”

  他又拉過我的指頭繼續擦藥,卻搖了頭道:“不過,你這事辦得不好。”說著又替我揉了揉右手腕,“若是我,就讓那車輪子打他脖子上軋過去……”

  我聽了倒也一喜,卻又譏笑道:“你可是能讓那拉車的畜生聽懂你說話?”

  他眼神黯了黯,攏著我的手低聲道:“真不待見你這副樣子,既是為了我,怎麼就不能好好說句軟話讓我高興高興。依你的性子,劉遷怕是早該化了灰了,你無非是覺著他若死在了長安,倒叫我難做人,這才放了他一馬。”

  我竟覺得像是被人捏了七寸一般惱羞成怒:“呸,你哪隻眼瞧見是為了你?少他媽做春夢。”

  他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又心滿意足的笑了笑:“若真想殺他,又有什麼難處?自然有的是法子做的人不知鬼不覺。這等不知死活的畜生,只要他一隻手怎麼夠?”

  我聽了心裡一沉,急道:“既是畜生,你又和他計較個什麼勁兒?它咬你一口,難不成你還要反咬回去?那你倒成什麼了?我這麼做了,自然是這麼做的道理。你現在倒是只管爭一口氣去割了他腦袋,可他那條賤命不值得費那麼大週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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