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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這匹馬發狂,應當不是邪術,而是下了藥罷。”

  痛失愛馬,洛自醉抿緊唇,遙遙望著聖宮的方向:“果然是被逼急了。”淡淡笑了笑後,他垂眼打量著自己幾近血紅的禮服:“這麽一身血可入不了聖宮。”

  “來人,將臨帶回行宮,查查今日誰去了馬廄。再兩人迅速前去通報文宣陛下和淳熙陛下。”吩咐完,後亟琰也上下掃視了他一番,笑道:“染色了一般,血腥氣也重得驚人。正巧,這裡離雲王府不遠,過去沐浴換衣罷。”

  “只能如此了。”

  雖然洛自醉只到過一回雲王府,但云王府的侍衛顯然都對他印象深刻。見他滿身血淋淋的,無人不怔愣。之後,酷似其主的淡漠表情破裂,都有些慌張起來。

  縱是慌張,他們的分工依舊十分明確。立刻有人將兩位貴客帶到帝無極的寢閣;另外有人詢問了洛自醉的傷勢,頗有些多餘地喚了大夫;還有人不聲不響地準備了一身衣物,引著他去浴池。

  周身還有些酸麻,體內真氣也運行不暢,洛自醉頗有些費力的洗浴過後,便由得那大夫看診了。

  搭著脈診了半晌,大夫撫著灰色的羊鬍子,望著他低聲問:“殿下莫非是中了毒?”

  分明已經服過解毒藥,卻沒有起作用麽?還是只留了些餘毒而已?洛自醉望了望分隔書案與長榻的屏風。雖然看不見倚靠在榻邊的後亟琰,但他很清楚,就算聲音再輕也瞞不過他。然,不知不覺間,他還是壓低了聲音:“毒性重否?”

  “小人無能,無法診出。但就目下來看,毒性並不強。不過,殿下還是應當多休息調養。如若氣血流動過快,毒性將迅速擴散至臟器內。”

  “目下很難再有令我動用內力和靈力的情況,大概無妨罷。”

  若再服藥亦無效,讓重霂來解便可。洛自醉微微一笑,示意大夫暫且退下。

  室內復又歸於寧靜。過了約莫半刻鍾,屏風後傳來後亟琰的聲音:“你別去了,我叫重霂小兒過來替你診斷。馬的血有毒麽?”

  “或許是罷。我已經服過藥了,相信至少能解一半毒性。”

  “非去不可麽?”

  “非去不可。”

  洛自醉起身,換上帝無極的禮服,意外的還算合身。一面擦乾濕漉漉的長髮,他一面走近榻邊。後亟琰將視線自那占據了整面牆的畫上移開,望著他。

  “雲王府已經備好了輿轎。”

  “那屍首也沒什麽可看的,你不去也無妨……”

  “你還不知道我素來惜命麽?看過屍首後我會請重霂幫忙。”

  洛自醉輕笑著,丟下擦發的巾子:“走罷。”

  後亟琰緩緩直起身,忽然問:“你還藏了什麽事?”

  洛自醉沒有半分猶豫,笑著搖首道:“沒什麽,你多慮了。”

  “洛四,你當我認識你多少年?不想說麽?也罷。”

  “……想說的時候,我自會告訴你。”

  後亟琰輕擺了擺手,兩人一時無言。

  正在這時,似乎有人匆匆地過來了,停在門前。

  “宮琛求見清寧陛下,桓王殿下。”

  “你想知道的事,很快便有結果了。”後亟琰聲音中含著幾分冷色,道,“了時國師會派人通知你們。”

  “陛下,臣聽聞四公子受傷了,可還好麽?”

  “多謝宮大人關心,我好得很。”

  “既是如此,臣便放心了。”

  洛自醉推開門,宮琛彎著腰抬起首。

  將近兩三個月未見,此時再遇,不免有些高興。雖然情勢依然緊張,但看對方仍舊平靜安然,便不由得更為放鬆了些。果然,有這樣無論何時都鎮定如故的臣下,無極才如此放心地將所有事都交給年紀輕輕的帝昀。

  洛自醉淡淡一笑,道:“宮大人,請立即召集各位大人前去聖宮。”

  “是,四公子保重。”宮琛微笑著頷首,轉身退下了。

  當洛自醉與後亟琰趕到聖宮時,皇顥與天巽早已經到了,且特地在廣場上等著他們。

  洛自醉上前問候了兩位聖上,立在天巽身邊的洛自省擰眉望著他,卻並未出聲。他便也只是淡淡一笑,退到後亟琰身側。

  三位帝皇無言地交換了眼神,轉身向偏廳而去。

  洛自醉與洛自省、皇戩、黎唯落在後頭。

  由於氣血一直運行不暢,他的步伐也慢了許多。他身邊的洛自省欲伸手攙扶他,他卻搖首拒絕了。

  洛自省忍不住低聲抱怨道:“連大嫂的解毒藥都沒什麽效用,四哥,你應該立刻回行宮。”

  洛自醉輕輕一笑道:“正因為解藥有效,我才站在這裡。你放心,馬上便會回去。”

  黎唯淡淡道:“一會兒由我和重霂送你回去罷。陛下們還要進行商議,召集兩派臣子。”

  皇戩接道:“有太師和重霂在便可放心了。五公子,我們帶人去那巷子附近察看察看罷。”

  洛自省沈著臉點點頭:“我會尋個好時機向閔衍國師提議──儀式結果就要出來了,只一位國師退出也沒什麽關係。搖曳固然厲害,卻不可能是國師的對手。”

  洛自醉皺起眉,頗不贊同:“想讓閔衍國師調查搖曳?沒有真憑實據,他怎會相信?何況,搖曳不僅是了時國師疼如女兒的弟子,也是三位國師看著長大的,他們絕不會輕易懷疑她。”

  “兩百年的信任和幾十年的交情沒法比麽?”皇戩輕哼一聲,“正因如此,國師們才失了警惕心。”

  洛自醉輕嘆道:“對親人也要保持警惕,未免太難了些。”

  黎唯也道:“尋了數萬年,好不容易得獲這位弟子,四位都視如珍寶。疼惜還來不及,怎會起疑心?”

  皇戩揚起眉,張了張口,卻沒有出聲。

  洛自省冷冷一笑,道:“不論她是不是數萬年難得的聖人之體,傷了我洛家人,就絕不能輕饒。”說罷,他快步趕上了天巽。

  洛自醉看著他的背影,不禁一笑。自省尚且如此,他已能預想到,三哥聽到這消息時會是什麽反應了。

  偏廳昏暗依舊,燈火在風中飄搖,頗有幾分陰森之感。

  眾人越過重重黑幕,來到那雙石榻前。四位國師的姿態動作與儀式最初時並無二致,似乎從未動過。而繞著榻邊作陣勢的燈火,卻已滅了一半。

  了時仍舊閉著眼,輕聲道:“請三位陛下上前確認罷。”

  後亟琰、皇顥、天巽依次走到石榻邊,探了探汝王頸側。

  “的確已經身故了。”

  了時長嘆一聲,張開雙目:“雲王殿下吐息依然規律,過幾日便會醒了罷。既是如此,煩勞三位陛下前去主持儀式首朝。”

  後亟琰瞥了沈睡著的帝無極一眼:“國師們必須守著小書童,直到他醒來麽?”

  閔衍出聲應道:“陛下,我們知道方才內城發生的事。”

  “卻因無法脫身,而沒有逮住那人的氣息?”

  “四公子就交給重霂保護罷。”

  重霂應聲自角落中走出,將手中捧著的法器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徒兒定不負師父所望。”

  無間和初言也都睜眼,定定地望向洛自醉。

  “如今還有人想傷害四公子,是我的過錯。”了時道,“如若雲王殿下的情況已全然穩定,便由我守著他,諸位師兄前去替我找出肆意行兇的犯人罷。”

  後亟琰點點頭,側過臉瞧著洛自醉,笑道:“既有了時國師此話,朕就放心了。”

  皇族們隨即告辭,緩步退出偏廳。

  臨了,洛自醉回首望了望,搖曳正巧看過來。

  四目相對間,不易察覺的怨懟漫溢開來。但這似乎是錯覺,下一瞬,她又恢復了平靜溫和,柔柔地朝他笑著。

  洛自醉微怔,挑起唇角。

  是了,她在乎的人是汝王。既然此人已去,她便會露出更多破綻。只是,她能勉強自己到何時?心存“愛”這種激烈的情感,應該不可能克製得太久罷。

  搖曳收回目光,在了時身後坐下來,閉目養神。

  洛自醉輕輕帶上門。

  長廊邊,重霂和黎唯都在等著他。而三位帝皇已經遠去。

  首朝,意味著鳳凰血儀式的大體結果已定。這亦是五年以來,獻辰群臣首次同朝。三位陛下將在朝上公布汝王身故的消息,令眾臣承認雲王為獻辰新帝,準備登基大典,靜待新帝醒來。不過,景王會接受事實麽?

  今晚恐怕又是個不眠之夜。

  側靠在輿轎邊,洛自醉遙望著聖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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