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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兵臨城下。

  海曼·拉迎著珀爾修斯的劍刃走了上去,然後跪了下來,他表明自己願意臣服於亞特蘭蒂斯的統治,前提是善待葛蘭國的百姓。

  他用自己的膝下之金換來了子民的生還,那一刻,他身下的影子被陽光拉得好長好寬,想一座高大的山峰,傳說,影子裡藏著人的靈魂。

  人在對生命渴望的同時亦存有一顆視死如歸的心。

  來自史前【四】

  血色的殘陽照在了盛開的紫羅蘭花上,給人一種夢幻般的美。

  吞併葛蘭國後,珀爾修斯又來到了那個山林中的花園,他抱著娜蘭伊的屍骨——她一直被鎖在自己的房間裡,未曾下葬。

  娜蘭伊垂下的長髮像一條條棕褐色的綢帶,風吹動了她身上薄薄的紫色紗裙,像平靜的湖面泛起了幾絲漣漪,只是那寬大的衣袂下不見玉手,但見枯骨。

  此刻,珀爾修斯的臉頰上竟然划過一滴淚,但瞬間被風吹得不知去向,他又想起了娜蘭伊在牢房裡用血寫在牆壁上的話:“光芒萬丈的太陽無法看見月的滿與虧,深夜吟唱的童謠,你永遠聽不見。”

  他將她葬在了這片夢幻的花海中。

  葛蘭國被吞併後,海曼·拉夫婦被囚禁在一座庭院裡,在珀爾修斯的勸說下,亞特蘭蒂斯的王對他們還不錯,衣食供應無缺。

  老國王去世後,珀爾修斯繼承了王位,那時達娜正懷著老國王的遺腹子,按史前人類的壽命來算,她還很年輕。

  按亞特蘭蒂斯的傳統,新國王繼位後要修建陵墓,海曼請求由他來刻畫陵墓的壁畫,珀爾修斯允准了。

  夜,一個女子披著一身與天共色的披風行走於月光之下,翻過王宮的圍牆,通過一條不斷向下的階梯,她來到了一間漆黑密室——那是存放水晶的地方。

  她是一個鮫人,名為多莉絲,正用古老的法術維持雙腿的形態。

  燭火的光與水晶淡藍的光相互交映,照亮了多莉絲蒼白的臉,十指上被拔掉的指甲訴說了她悲催的遭遇。

  她曾經是亞特蘭蒂斯的俘虜,他們當著她的面虐殺了她的家人與朋友 。後來,鮫人公主美杜莎救了她與其它鮫人,但她不甘心就這樣離開。

  她知道美杜莎在水晶上做了手腳,但這還不夠,那些亞特蘭蒂斯人水晶的魔力可以給他們帶來很多便利,卻不知道這亦能毀了他們的國家。

  她念了一個咒文,水晶發出了一道光,周圍出現了一群鮫人,他們眼角掛著未乾的血痕,她與他們將手疊放在一起,少頃,周圍又恢復了原狀。

  做完這一切,多莉絲把將刀子捅進了自己的腹部,又狠狠地拔了出來,她倒在了地上,看著殷紅的血從自己的體內流出,一點一點地在地上漫開,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意,像一朵血中綻放的玫瑰……

  一根根長長的蠟炬在燭火的燃燒下流下了泛著油光的淚,照亮了偌大的墓室,那是用鮫人體內的脂肪做的鮫脂燭。海曼坐在椅子上勾勒著壁畫,維雅和往常一樣為他端上了一盆換好的清水。

  “聽說王的母親,達娜病了。”海曼突然開口問道。

  “是的,”維雅說:“她得了重病,王用水晶保住了她的命,只是這水晶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她有些遲疑:“她懷著先王的遺腹子要幾十年後才能生了。”

  “幾十年。”海曼看了看身後一幅用紙密封的畫,對於壽命長達千年的史前人類來說,幾十年不算什麼:“把這幅畫交給達娜。還有,”他拿出一封信:“把這封信也給她。”

  “好的。”維雅抱起了畫,拿著信轉身離去,亞特蘭蒂斯的畫框的材質非常輕便。

  五顏六色的燈照亮了透明的窗,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幾乎能照出人影。

  達娜躺在床上讀著信,面色有些蒼白,小腹微微隆起,窗外紅色的燈光為旁邊透明的畫框塗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

  淚從她雙頰上滑落,手輕輕地撫上了小腹,她只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平平安安地生下來,睜開眼睛好好地看看這個世界,僅此而已。

  這時水晶發出了一道光,一個女鮫人出現在了她面前。

  “伊莎……”這是鮫人國王歐西里斯的妻子伊莎貝拉,她認識的。

  “若想救你的孩子,請隨時用你的淚與水晶簽訂契約。”

  ……

  幾十年過去了,海曼的壁畫完成了,他將哥哥被封印的場景、珀爾修斯和娜蘭伊的故事,還有他在夢中預見的畫面皆畫了上去,陵墓修得非常大,這幾十年裡,他偷偷在幾個地方鑿了出口,修了階梯,隔出了單獨的屋室,還留下來幾本古書憑藉亞特蘭蒂斯的技術,做到這些不難。

  畫完最後一筆,海曼拿出一張羊皮紙,在上面寫下了一封信——

  娜蘭伊:

  我是你的父親,你現在一定很想知道,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吧。

  請原諒你無能的父親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國家,在亡國之際不得不替你做了這個決定,用祖先留下的東西將你將你傳送到遙遠的未來。

  由於提前的設定,你現在的身體生長期和那裡人一樣,但壽命沒變。

  你身邊的琳達來自你現在這個時代的三千年後,她之所以回來的這裡,是因為她是被命運選召的人,你們皆是被命運選召之人。

  但是,命運是可以被戰勝的。

  我知道,你非常思念你腹中的孩子,亦知道你一定很恨珀爾修斯,但是我想告訴你,你被瓦魯卡伊的箭射中後之所以沒死,是因為珀爾修斯在保護你。

  在征討山谷中的國家前,他用自己的一部分靈魂鑄成了這些箭,可以在敵人臨死前給他們製造一個美麗的夢。

  珀爾修斯也被傳送了過去,你還會再見到他的。

  請不要讓我們家族的仇恨與過錯延續下去。

  ——你的父親海曼·拉

  寫完這封信,海曼將它封在一個木盒子裡,在上面刻下——娜蘭伊親啟。

  不久之後,亞特蘭蒂斯發生了海嘯。

  巨大的海浪涌了上來,吞沒了岸上的每一棟房屋,摧毀的神像,倒塌的信念,和海曼給達娜的那幅畫上的場景一模一樣。此刻,王宮還沒有被吞沒,達娜躺在床上,頭髮凌亂,衣裳被汗水浸濕,旁邊是她剛生下的女嬰。

  “你要好好活下去……”達娜摘下了水晶戴在了女嬰的脖子上,一滴淚落到了水晶上。

  水晶發出了一道藍光,小小的女嬰在她眼前消失了。

  珀爾修斯來到墓室,他拔出了王者之劍將它抹過了自己的脖頸,溫熱的血順著劍刃流了下來。

  他將王者之劍插入了岩石縫間,然後這位年輕的帝王合上了眼睛。、

  這時,維雅走了進來,她將一個類似針管的東西扎進了珀爾修斯的身體……

  愛

  不斷變化的畫面逐漸消失,淚從婭妮莎的頰邊划過,最後那個畫面我曾經看過,或許她也看過,如今,看完整個故事,她終於知道了自己全部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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