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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她想走,劉春紅竟然抱住她的腳,說,你這個人講不講道理啊。冷薇一聽,臉上醞釀風暴,說,講道理?你要一個受害者跟你講道理嗎?無恥!滾!她揮起一腳,將劉春紅踢開,這時,劉春紅突然從地上爬起來,從包里拿出一瓶東西,冷薇看到了,她的腦袋裡閃過不詳的預感,頭一低就跑了,劉春紅瓶中的硫酸潑到了牆上,騰起一股白煙。冷薇死命地朝前跑,劉春紅就在後面追,就在她快要追上的時候,周玲剛好走過來,她大喊:劉春紅,你在幹什麼?她一把攔住了劉春紅,冷薇喊,小心,她有硫酸!瓶子在地上碎了,但有幾滴硫酸濺到了周玲手臂上。這時,周圍的群眾一涌而上,把劉春紅制服了。110警察到來時,劉春紅還在對冷薇破口大罵:臭女人!你才是兇手!兇手!

  周玲和冷薇在派出所作完筆錄,兩人一起走出來。周玲對冷薇說,對不起,她受不了那個結果,瘋了。冷薇說,她真的那麼愛陳步森嗎?她懂得陳步森嗎?周玲說,她是個糊塗人。冷薇突然站住,問周玲,你是不是也想像她那樣,把我打一頓?周玲說,我不想說我心裡不難過,但是……我不恨你,請你也不要恨他,我們恨的應該是罪。冷薇說,對我來說,一切結束了,其他的我什麼也不想。周玲說,如果是這樣當然好,無論是陳步森,還是你,我都希望,一切能真正結束。他即使去了,沒有留下抱怨;你的事情過去,也不留下恨。冷薇聽到這裡,眼睛有些發紅。她說,周玲,他怎麼樣?他是不是在恨我?因為我沒有給他作證。周玲說,沒有,他只是問,你為什麼又進了精神病院,他怕你又生病了。冷薇的眼睛濕了,說,周玲,我即使給他作證,也不一定能救了他的命。

  說完,冷薇突然被一陣疼痛襲擊,蹲下身去。周玲問,你怎麼啦?冷薇說沒什麼,可能是著急,胃又疼了。周玲說,我們上醫院罷。我已經聯糸好了醫生。

  二十九.第二次電視辯論(1)

  樟坂電視台《觀察》欄目第二次有關陳步森事件的辯論正式舉行。這次朴飛把現場搬到了800米演播廳,使氣勢更加宏偉。第二個特色就是朴飛有本事請到除蘇雲起和陳三木之外的所有與本案有關聯的人,周玲來了,這是她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與前夫同台,沈全來了,鄭運林也來了。最令人吃驚的是,冷薇也被請到了現場。大家不知道朴飛用了什麼辦法能把她請到現場。實際上她是被周玲拉來的。本來劉春紅也要來,但她現在因為潑硫酸正在拘留當中,面臨嚴厲的處罰。陳三木一方則請了他在樟坂的同道,一共六人參加。

  節目開始。主持人朴飛回顧了陳步森事件的發生過程和爭論焦點,他說,這個事件的特殊性在於,它已經超越了法律層面,深入到了文化的深層,這也是本事件會在社會上成為熱點的原因。一個人的悔改過程完全是個人性的,也許它是一個秘密,但這個秘密是怎麼發生的?在這半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它對我們產生了什麼影響?這些都是耐人尋味的問題。陳步森終審會如何判決,那是法律的事情,我們不干預,我們更感興趣的是,社會和公眾對這個事件會如何評判?這幾乎標誌著我們今後會怎麼樣看待諸如良心、法律,公義和罪惡等重要問題,我們實際上已經無可避免地加入到這一事件中來,每個人都必須對它作出自己的判決。現在,我們就請討論雙方主賓發言。

  首先發言的是蘇雲起。他說,陳步森事件已經發生一段時間了。我們聽到看到了各種不同的意見,這是好事,是自由的結果,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有權力發表自己的不同意見,但是我發現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現象,我們這個社會的每一個人,無論是媒體還是百姓,都非常喜歡當審判者,這次陳步森事件的公開,激活了這種欲望,大家爭先恐後地發表高見。前幾天,當陳步森一審判決死刑的結果傳出,我在一家理髮店剃頭,大家都在議論這事兒,有好幾個人興高采烈地說,我早就猜到了審判結果,不出我意料,必死無疑。另一個說,我早就知道正義必然伸張。第三個說,對這樣的人,就要格殺勿論,什麼也別說,見一個殺一個,殺光了,天下就太平了。還有一個說,談什麼悔改不悔改,能改嗎?慣偷改都難,不要說殺人犯,你放他一命,他以為殺人可以不償命,我來當法官最好,全殺了,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嘛。理完髮我走出來,就想,為什麼我聽到的都是這樣的先知先覺的話,為什麼中國人都樂於審判,不但樂於審判,而且審判極重。你就是手中有權力,這權力是誰賦於你的?你應該如何慎而又慎地使用這一可怕的權力?那些人如此粗糙地使用這種殺人的權力,和真正的殺人犯有什麼不同?為什麼一個個人要殺人這麼困難?一個集體殺一個人卻那麼容易?

  陳三木起身反駁:我想蘇先生弄錯了,陳步森殺人很容易,我們現在要殺他卻非常困難。這是頂奇怪的一件事兒。這可能是人類的迷誤,用宗教遮蔽了真相,帶來了真正的不公正。本來也許事情很簡單,陳步森殺了李寂,他就要負責任,最好的負責任的方式就是償命,償命是一種古老的但實際上很公正的負責任的方式。蘇雲起先生所持守的信仰卻讓我們感到疑惑,我現在要問各位,你們來作一道算術題,看你們會作怎麼樣的選擇:一個作惡一生的人,殺了一百個人,當他快過完一生,殺完第一百個人之後,他放下屠刀說,我要悔改,好,他就上了天堂;而另一個行善一生的人,臨終時有人跟他傳福音,他不接受,好,這個人下地獄。你選擇做那一種人?

  陳三木離開座位到觀眾席上問,結果十個人有七個人選擇做前一種人,只有三個人選擇做後一種人。陳三木問其中一個:你為什麼不做好人?那個觀眾說,我做了好事還要下地獄,我才不干,當壞蛋便宜啊,吃喝嫖賭玩夠了,還能上天堂,傻瓜也知道哪個好。陳三木回到座位,對蘇雲起說,蘇雲起先生,剛才的訪問表明:基督教是廉價的宗教,它是一個大謊言,所以,發生在陳步森身上的事也許也是一個大謊言,這個謊言如果有為數不多的知情者,你一定是其中一個。

  蘇雲起說,我就不直接回應你的問題,我也作一個採訪。蘇雲起拿了話筒來到觀眾席,問觀眾:我現在問你們,就按照陳教授說的,作惡一生上天堂,行善一生下地獄,我聲明,你如果選擇了作惡,你就一定要作惡,這是真實的測驗。他問一個觀眾:你願意便宜上天堂,但一生作惡嗎?那個觀眾想了想,說,不要。蘇雲起問,為什麼不?那個觀眾說,我不想作惡。蘇雲起說,作惡沒什麼了不起啊,剛才陳教授說了,作惡一生,不但沒人懲罰你,還可以上天堂,為什麼不干?那個觀眾說,不好,我不想作惡。蘇雲起說,陳教授,我不需要再採訪了,因為你的假設並不成立,人不會想犯罪而去犯罪,人是不得已不幸犯了罪,人是按照神的形象和樣式造的,就是一個罪惡累累的人,他的內心深處仍然有這樣寶貴的形象,這就是我們為什麼要慎用我們剝奪他人生命權的權力。一個父親無論孩子犯了多大的錯,他仍然視他如自己眼中的瞳仁,懲罰是必須的,也是迫不得已的,愛卻永遠是第一位的。今天,對於一個犯罪的人,對於一個悔改的人,全社會除了定罪,作過什麼?除了定罪,他還能作什麼?除了定罪,提出過別的辦法嗎?除了定罪,改變過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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