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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步森沒有通知錢醫生,一個人來到了冷薇的房間。他對冷薇說,我今天有一個重要的事情要對你說。冷薇問他是什麼事情?陳步森說,錢醫生說了,只要你能想起讓你受刺激失去記憶的那件事情,你的病就有可能好。冷薇不記得發生過什麼大事情。陳步森說,我知道這件事情,我可以對你說。冷薇摸著他的臉說,你是要幫我嗎?你能知道什麼呢?陳步森說我試試吧。冷薇卻抱住他,說,算了,我知道你愛我,什麼法子都想得出來。自從那天你叫我回憶李寂的事之後,我就想清楚了,想不起李寂我真的很痛苦,但現在我不去想他了,既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離開我,他也不來看我,我就當沒有這個人,不然我會難過死的。

  陳步森突然說,也許他來不了了呢?他死了。說完這話他自己打了個哆嗦。冷薇聽了搖頭,我母親和警察都跟我說過,可是我不相信,他為什麼會死?他是一個好人,也很健康,他為什麼會死?你們都是為了安慰我,才這麼說的。陳步森把手從冷薇的掌握中掙脫出來,說,不,冷薇,我告訴你,李寂真的死了。

  冷薇盯著陳步森,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愛我了嗎?才這樣說。陳步森慢慢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說,他是被人殺了。冷薇看著他不動,殺了?陳步森說,是,他被人殺了,在你家裡。冷薇就不說話了。陳步森心中漸漸覺得虛脫,他站起來,把門打開,他覺得自己應該從這門出去了。可是冷薇一把將他的手抓住,讓他心中一緊。你胡說什麼?冷薇說,你用這樣的玩笑來嚇我。陳步森說,他真的死了,在你家裡。冷薇說,你別看著門口,把臉轉回來,你告訴我,他為什麼會被人殺?他又沒有犯錯誤?陳步森說,現在你想起他沒犯錯誤了是嗎?冷薇的眼神就散了,說,嗯,我想起來他是我丈夫,李寂,個子不高,不愛說話……別的想不起來了。

  陳步森知道他的話起作用了,因為她想起李寂了。如果在這之前李寂對於她僅僅是一個丈夫的符號,現在她真正想起丈夫這個人了。陳步森判斷出他的話能對冷薇奏效。也就是說,如果他再說下去,冷薇有可能全部回憶起來。冷薇轉臉看他,說,你認識他嗎?陳步森無法回答,竟然就沒有回答。冷薇看著他,說,你到過我家嗎?這句話讓陳步森魂飛魄散,陳步森仿佛看到自己的結局:被捕。一雙錚亮的手銬套到他手上。他的手都發抖了,說,冷薇,我……我說的都是開玩笑,逗你玩的。說完,陳步森竟然沒有告別,說我有急事,就從門口竄出去了。

  陳步森迅速地跟行政科請假,說自己的母親病危。回到小屋,他只拿了藏在煤堆里的那包錢,連衣服都沒拿,出門跨上灰狗一溜煙竄出了精神病院。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城裡疾馳,摩托冒著黑煙,跑得快散架了。他想到了劉春紅,現在的陳步森完全被恐懼充滿,他知道劉春紅說的話是對的,自己並沒有這麼大的勇氣,還是她看得准,她也是真愛他。陳步森騎到劉春紅的酒巴,他要向她告別,然後去很遠的地方。

  劉春紅出來了,她一看他的臉色就什麼都明白了。你終於做了,是不是?她說。陳步森說,是。劉春紅的眼淚就一下子冒出來,說,那你還來找我幹嘛,你要死了,找我幹嘛?昨天我還能救你,現在我救不了你了。陳步森說,我沒全說,我只說了半句,她好像猜到了,但不全明白。春紅,你是對的,我現在後悔了。我很害怕。我聽你的了。劉春紅抹著眼淚,你現在死了,是要我替你收屍嗎?陳步森說我還沒有死嘛。那好吧,我不是來求你的,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我走了。說完轉身要走。這時劉春紅一把抱住他,說,你等我一分鐘,我馬上出來。

  十二.再度逃亡與浪子回家(2)

  劉春紅決定跟陳步森一起逃亡,陳步森不肯,但劉春紅把他鎖在新房裡,說她有辦法讓他們一起跑得遠遠的。劉春紅把銀行里的錢取光,然後向朋友借了一輛破桑塔那轎車,他對陳步森說,你趕緊把這輛摩托處理掉,然後開著這輛車走。陳步森問這是誰的車?劉春紅說是她朋友放在車庫裡不用的車,借多久都沒關糸,沒車跑不遠,也不方便。陳步森就把摩托推進了對面的半月湖裡,和劉春紅開著那輛桑塔那車上路了。直到出了高速公路收費口,陳步森才鬆了一口氣,他問劉春紅,你為什麼要這樣幫我?劉春紅說,你這輩子要是敢做對不起我的事,我讓你死。陳步森說,謝謝你救我。劉春紅說,我想開了,不讓你這樣冒一次險,你就不知道厲害,你以為自己真的跟那女人是一家人了。陳步森說,你別提她。劉春紅說,不過我真的看出你是好人,我看準了,沒人會像你這樣做的,你要麼是瘋了,要麼就是個大好人,我心裡鏡子似的,救你也值,你跟大馬蹬不一樣。我們走得遠遠的,重新做人好不好?

  陳步森和劉春紅第一站逃到了稽州。前三天他們只在車裡過夜,也不敢上館子吃飯,讓劉春紅買了東西進到車裡吃。後來他們又到了會川和臨遠,在好幾個地方打轉。第三天夜裡,陳步森在車裡和劉春紅髮生了關糸。他把所有的恐懼都噴射進劉春紅的體內了,好像她是一個能讓他安寧的庇護所。劉春紅則在車裡又哭又笑,看上去很幸福,又很悲哀。陳步森也哭了,他的哭和劉春紅不一樣,他想起了第一次和劉春紅性交的情景,劉春紅也是這樣又笑又哭,當時她是處女。陳步森覺得自己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跟冷薇一家交往的美好的事,只是一場夢,現在完全破滅了,空氣一樣消失了。只有恐懼是真實的。

  劉春紅帶陳步森來到了吳州市,她有一個朋友在這裡的日本公司上班。她給陳步森買了幾套好衣服換上,用自己的身份證租了一套公寓,準備和陳步森安頓下來,作長期隱藏的打算。陳步森親眼見到了劉春紅的工作能力。只一個上午,她就找到了吳州最大的夜總會場地經理的工作,工作一年加上獎金,可以拿到三十多萬元的薪水。劉春紅做了一張叫董加金的假身份證給陳步森,對他說,步森,你都看見了,我為你什麼都做了,現在你就當自己死了,當陳步森死了,從今以後沒有陳步森,只有董加金,你幫那女人做了事,也算贖罪了,你今年一年內什麼事情也不要做,哪兒也不要去,就在家裡當我的老公,明年再說,然後找一份踏實的工作,熬過追訴期,我們就可以白頭到老了。

  陳步森說,春紅,你沒有必要為我作這麼大的犧牲。劉春紅笑笑,一物降一物,一人治一人,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懂得什麼是愛,不懂得什麼是錢。

  ……接下來的十五天,陳步森過上了一種怪異的生活,他無所事事,成天就是煮菜做飯,等劉春紅下班。但劉春紅是晚出晚歸,下午上班,深夜四點才回家。陳步森煮的飯只有自己吃。開始幾天他真的以為自己過上了另一種生活,過去的一切都像夢一樣不真實。可是他一到街上,就覺得所有人都在看他。以前他逃亡在外是家常便飯,可是這一回他心中的恐懼總是驅之不散。到了第十五天,陳步森再也忍不住了,他想探一探精神病院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陳步森背著劉春紅,用自己在樟坂的手機卡試著撥了一次醫院行政科的電話,科長聽到他的聲音就說,你為什麼不回來啊?都超假兩天了。陳步森說,母親死了,處理後事呢。科長聽了口氣就軟了,說,這樣啊,不好意思,那多給你三天吧,最遲一周內回來,不然爐子沒人燒呢。陳步森猜測自己的逃亡並沒有引起精神病院的注意,換句話說,冷薇沒有認出自己,也沒有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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