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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著,眼閉上,雙手緊緊交握,嘴裡默念有詞,像是在禱告,她一動不動。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或許是太累了,又或許是身心的擔驚受怕,她這一睡,睡得很久,足有一個多小時。
但天還沒亮。
孫姚娟第四次醒來,她看了看四周,眼裡沒有茫然。
有些巍巍顫顫地站起身,並沒有站直身,她彎腰駝背地走出高櫃和落地花瓶之間。
突然,她抬頭就往天花板上的某一點看去。
坐在車裡一直盯著畫面看的白朝和昌南同時被些微嚇了一小跳,兩人對看一眼,再同時移回屏幕上。
孫姚娟已經沒有再看攝像頭,她慢慢走向房間,換下性感睡裙,改穿了長衫長褲的保守睡衣。
再是走出房間,她一小步一小步走向客廳,手裡半空虛放,像是柱著什麼柱拐。
她邊走邊嘴裡緩慢地叨著:“造孽哦造孽,這是要下地獄的……不能讓兇手跑了,你們別吵,孫教授是姚娟的親生父親,她不可能不在意,你們這樣躲避的心態不是真正對她好……別跟我搶身體了,我老了,但我不弱,至少我看出了你們都沒看出來的東西……呵呵,姚娟找的人不錯,不錯……別搶了,你們搶不過我的,何況我年紀最大,你們得聽我的……”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和誰說著話,她邊叨著邊走到第三個躺著的人邊上。
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假人,假得很像。
在這樣昏暗的客廳里,不近前細看,還真看不出是個假人。
她慢慢蹲下,把第三個假人往邊上一移,再往血灘里一躺,像是很費力氣,她喟嘆著閉上雙眼,瞬間就睡了過去。
這一睡,孫姚娟再沒有醒過,她一覺睡到了天明。
……
孫姚娟第五次醒過來的時候,她家裡的一切已經恢復了正常。
她詫異地在地上坐起來,她看著自已身上紅艷艷的一片,就像回到那天早上醒過來倒在血泊中的情景。
她失控叫了起來:“啊……”
白朝在她身邊蹲下:“別怕,那不是血,那是蕃茄醬,不信你聞聞。”
她驚魂未定地抬眼,看到了一張初見白朝時就漂亮到讓她妒忌的臉,透過白朝的肩頭,她還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昌南。
她像白朝說的那樣聞了聞身上睡衣沾上的鮮紅,末了半信半疑地伸出舌頭舔了舔。
甜的,果然是蕃茄醬的味道。
見她終於回過神定下魂來,白朝讓她回房換套衣服再出來說話。
不到五分鐘,孫姚娟就出來了,她獨自坐在單人沙發里,看著對面長沙發里的白朝和昌南,滿臉不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我為什麼會躺在地板上睡?我身上又為什麼會沾上那麼多的蕃茄醬?”
白朝問:“你還記得昨晚我送你回來,你上樓進家門後的事情麼?”
孫姚娟想了想,點了下頭,又搖了下頭,她自已也有些混亂:
“我不知道……我……”
昌南說:“只要說你記得的事情就好,其他不用多想。”
孫姚娟看向昌南,又看向白朝,白朝對她點了下頭,她才接著說:
“我記得我和你分開後進小區,上了樓開了門,然後我關上門,像往前一樣我伸手就想開家裡的燈……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感受到一頓窒息感,讓我喘不過氣來,奇怪的,我沒有開燈,我在黑暗中摸索著換了鞋,穿著拖鞋往客廳里走……”
瞬間回憶到了什麼,她強簧般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驚駭地一步一步後退,指著離她越來越遠的客廳,哆哆嗦嗦地說:
“我想起來了……這裡!那裡!躺了人……有三個人!就像……就像……”
她再也說不下去,她崩潰地蹲下身去,抱著頭,渾身發顫,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她哽咽著:
“就像那天早上……”
即便那情景不再了,昨晚那特意重現的熟悉場景也早撤回了原樣,可這就像一場夢魘,在她腦海里永遠揮之不去!
她害怕極了。
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害怕,她不是兇手,她知道,並確定!
白朝給了她答案:“因為你看到了兇手,在睡夢中無意目睹到了兇殺發生的某個過程。”
孫姚娟搖頭:“不!我沒有!”
她一直在睡覺,她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白朝卻給了她迎面最大的痛擊:“你有,只是你不知道,就像你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明明睡在自已房間床上,可醒來卻是倒在案發現場的血泊中一樣。”
“我不知道?”孫姚娟瞬間刷白了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麼?”
白朝遞給昌南一個眼神兒。
昌南會意,立刻把筆記本托在孫姚娟跟前放下,把屏幕上的畫面慢慢回放給她看。
時間過得很慢,畫面有點兒詭異,甚至驚悚。
孫姚娟一言不發地看著,瞳孔越來越大,眼裡的不可置信越來越濃。
看到最後,她全身僵硬著。
粉色睡裙的她,性感睡裙的她,躲著禱告的她,彎腰駝背自動躺到一片鮮紅里的她……這是誰?
她許久才找回自已的聲音:“這是……我?”
昌南把筆記本合上拿走,坐回沙發里。
白朝同她蹲著:“這是你,也不全是你。”
孫姚娟茫然中帶著些許恐懼:“為什麼?”
白朝把她攙扶起身,慢慢走回沙發里坐下,兩人面對面。
白朝精緻的眉眼中帶著點點清冷,她得讓孫姚娟知道真相,並接受事實:
“因為,你有人格分裂症。”
第一次醒來,是高中生;第二次醒來,是調酒師,也就是周敏芝;第三次醒來,是教師;第四次醒來,是神婆老婆婆;第五次醒來,才是主人格孫姚娟。
第五十四章 自我保護
在兩名死者空蕩蕩的房間裡,堆滿了被拆下來的隔音棉、三個成年假人。
隔音棉很多,多到足夠把整個房子都鋪滿,其中些許沾到鮮紅。
假人一男兩女,塑料造就的軀體穿著衣服,其中兩具身上衣物跟死者一、死者二死時一模一樣,同樣沾滿了鮮紅,餘下一具女性假人則和她倒在血泊中醒過來時的睡衣睡褲一模一樣。
倘若這樣都意識不到什麼,那她就太蠢了。
孫姚娟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切,她回頭看著白朝,又看了看昌南,聲音微抖著:
“你……你們……”
“是。”白朝承認,“昨晚上,我們重造了兇殺現場,就在我送你回家之前,一切就已準備就緒。”
作為案發現場的客廳里,唯一的一扇窗戶並沒有動,依舊是開的右手邊,只是窗簾被昌南拉上,然後連窗帶窗簾鋪上隔音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