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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一切都水落石出之後,又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他放掉了馮山,他不想讓馮山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手上,他要讓馮山死得明明白白,心服口服。他是個江湖草人,就要做得很江湖。他欣賞馮山把死看得淡定漠然,生與死是小事,他要在死之前,讓馮山明白如何對不起他的母親菊香,他要讓馮山跪在母親的墳前懺悔,讓母親聽見馮山的懺悔,這樣才對得起他的母親。母親死時,他回家給母親收屍,母親的一雙眼睛就那麼不甘地睜著,他伸出手去合母親的眼睛,母親的眼睛還那麼不屈不撓地睜著。最後他跪在母親的面前,呼天搶地地哭訴:娘,你這是幹啥呀?!母親的眼睛仍空洞地似乎望著什麼,也期待著什麼。他一邊流淚一邊把母親放在棺材裡,合上棺蓋他看了母親最後一眼,母親仍那麼心有不甘,死不瞑目地睜著眼睛。

  母親就這麼轟轟烈烈又平平淡淡地去了,他興師動眾地為母親出殯,手下的弟兄們一律披麻戴孝,鼓樂班子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吹吹打打地烘托著這種沒頭沒尾的熱情。

  正文 下部 父子(20)

  這麼多年過來了,槐從一個毛頭孩子,成長為一個血氣方剛的漢子,他對馮山的情感也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由最初單一的恨,最後轉化成一種欣賞,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欣賞,甚至還有兒子對父親的膜拜。

  如果馮山不是他的父親,是別的什麼人,他不會對他有恨而完全是一種欣賞了,他會膜拜他,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的僕人。然而現實卻是另外一種樣子。此時的槐對馮山這種又愛又恨的情感,糾結在他的內心,煎熬著他這麼久,他放棄追隨國民黨的大部隊撤退到關內,而是義無反顧地來到了二龍山,為的就是守住對母親的一份承諾。他一想起母親不肯閉上的眼睛,他心裡就貓咬狗啃地難受。

  那時,他還不清楚馮山會尾隨他而來,如果馮山不來,他也要在二龍山堅守著。他憑直覺,馮山遲早會來找他的,那時,他們兩個男人,一對父子,一對冤家,就到了清算的時候了。

  槐沒有想到,馮山會來得這麼快,他前腳剛到二龍山,馮山帶著隊伍就把二龍山圍了個風雨不透。槐清楚,自己來到二龍山是把自己逼上了死路,整個國民黨幾十萬部隊,說敗就敗了,兵敗如山倒。以前的胡團長,現在的胡師長,只率領幾十人突圍了出來,他拒絕了胡師長撤退到關內的建議,胡師長便匆匆忙忙地交給他一份委任狀,委任他為二龍山鎮特派組組長,官至上校。他以前只是一名國軍的上尉,從上尉到上校這是一個飛升。他當時並沒有把胡團長這狗屁不如的承諾放在心上。胡師長前腳一走,他立馬把那份委任狀撕得粉碎。

  他從南山投奔了胡團長,其實他恨胡團長比恨馮山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年胡團長為招安他,動用了武力,在南山一帶激戰了三天三夜,他親眼看見三十幾個弟兄死在了胡團長隊伍槍下。當年鬍子火拼,投靠日本人,又離開日本人,他的弟兄們都沒有這麼大的損失,是胡團長這個王八蛋讓他的弟兄們白白送命了。那時他就發誓,遲早有一天要幹掉這個姓胡的,為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弟兄們報仇。

  然而此一時,彼一時,後來馮山一槍沒放地投奔了共產黨的隊伍,他別無選擇地投奔了姓胡的。他把仇人當恩人,完全是為了馮山。如果沒有馮山,他就是死在南山上,也不會投奔姓胡的國民黨。

  正文 下部 父子(21)

  他突然拉著隊伍投奔到了姓胡的門下,當時胡團長興奮得臉冒油光,抓著槐的手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胡團長沒想到,他打了三天三夜的這伙土匪,最後竟然甘願臣服於他的麾下。胡團長當下就許給了槐一個上尉連長。

  胡團長搞不懂槐投奔他的原因,起初的一段時間裡,他的確滿足了一陣子。後來他發現槐並沒有和他一條心,每次看到槐時,他都能看到槐滿臉的殺氣。這股殺氣讓他不得不多留了一個心眼,每次作戰時,只讓槐這個連打外圍,安排離他的團部越遠越好。在別人的眼裡,槐這個連只是胡團長手裡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就是被共產黨的軍隊消滅了,他也不會感到心疼。事實也的確驗證了人們的猜想,隨著胡團長的離開,忠心耿耿跟隨胡團長的這些下級軍官相應的都得到了提升,唯有槐還是個上尉連長。

  槐對胡師長重不重用他根本沒放在心上,他投奔這個姓胡的,根本沒想過升官發財,他在尋找馮山。他和共產黨其他隊伍作戰時,根本喚不起他的鬥志,能打就放幾槍,打不了他就撤,他要保存自己的實力,這些可都是和他打拼多年的弟兄,他一個也捨不得丟掉。每每遇到馮山的隊伍時,他的隊伍就打瘋了,可以說是以一當十,他們的口號是,打敗共產黨的軍隊,活捉馮山。槐一直覺得馮山遲早有一天會落到自己手裡。讓他沒有料到的是,幾百萬的國民黨部隊說敗就敗了,兵敗如山倒,就連昔日威風八面的少將胡師長,率著殘部也要大逃亡了。面對著仇人逃亡,他自然心不甘情不願,胡師長率著殘部還沒走過一個山頭,他就讓手下的弟兄們斷了胡師長逃跑的念想。當弟兄們手持武器衝上來時,胡師長還以為槐這是派人來護送他。一邊拱手一邊說:劉槐老弟,日後我胡某打回來,你就是頭號功臣,我胡某不會愧對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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