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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氏是被族滅了,包括成濟,包括本沒有什麼罪過的他的哥子成倅,以及一大家子三十多口人。王經也被斬首棄市,據說連他年逾八旬的老母親也受了株連——我沒去看他掉腦袋,不管怎麼說也相識一場,我心中多少有點不忍。

  司馬公和太后商量的結果,是廢黜死皇帝曹髦為庶人,另外迎來年僅十五歲的常道鄉公曹璜繼位,改名曹奐,改元景元——此乃六月間之事也。

  然而就在一切塵埃落定以後,我的心裡卻越來越不舒服,越來越感到惶恐不安。給我帶來這種感覺的並非是賈充的陷害、鍾會的讒言,而是王沈與裴秀等人的加官晉爵。

  王沈是太原王出身,裴秀是河東大族,兩人與掉腦袋的王經相同,都為當代大儒。對於這些死讀書、讀死書的大儒,我從來都是瞧不大起的,心說他們遲早也要讀書死——王經就是最好的例子——然而經此事變,卻不由得我對王沈和裴秀刮目相看。

  就連許璞送給我的絹帕上也沒有這兩個人的名字,滿京城沒人認為他們是司馬公的走狗。他們也確實不似司馬門下,兩人都曾當過曹爽的屬吏,曹爽被誅,兩人同時丟官,靠著文名滿天下才重新起步,一點點爬上高位。小皇帝曹髦還在的時候,反正大權旁落,閒來無事也喜歡寫詩作賦,他就經常把王、裴兩人召去東堂講文,還給他們起了雅號,王沈叫“文籍先生”,裴秀叫“儒林丈人”。

  王、裴不是司馬黨,這是盡人皆知的事情,如果無權的皇帝也有黨羽的話,他們一定是“帝黨”,這也是無人不曉之事。

  裴秀還則罷了,他曾跟從司馬公遠征淮南,出謀獻策,頗建功勳,就算那是為國不是為司馬家,我也隱約覺得,他有成為自己人的資質。王沈可一直就呆在皇帝身邊,司馬家的大門邁都不邁,這種自命清高之輩,和王經簡直如出一轍。

  然而所謂“時窮節現”,碰上皇帝想要討伐司馬公這般大事,跑去和王沈商量,這位“文籍先生”可一點都不含糊,立刻跑去司馬公府上告密。對比王經的所作所為,王沈毫不迂腐,並且簡直是識時務識到了極點,我前此可完全看錯他了呀!

  等到曹髦被殺,新君即位,除了北平亭侯、我和賈充等人要為曹髦掛掉負一定責任,沒有封賞外,按照慣例,朝臣全都加官晉祿,尤以王沈和裴秀等被我一直以為是“帝黨”的幾個人封賞最厚。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王、裴等人其實早就是司馬公的人了,只是他們處事低調,不為洛中百姓所知而已。

  看看他們,再檢討一下自己,我這兩年是不是跳得太歡了?是不是太過急功近利了?誰都知道司馬公最寵信的就是賈充和鍾會,如果這時候突然再跳出第三條忠犬來,賈、鍾兩人又豈能相容呢?鍾會是早就不容我了,他表現得比較激烈,賈充則是內懷忌妒而外延攬之,若非張華告密,我還看不清他的本來面目。

  就連許璞、盧炬等人都知道“公車之士遮道”,貿貿然想去拍司馬公的馬屁,很可能被那兩個傢伙給算計了,所以他們跑來依附我,與其說是想抱我的粗腿,不如說想拿我做開路先鋒。我一直以來其實都是被他人當槍使呀,被賈充玩弄,被許璞、盧炬等人玩弄,說不定這回還被張華給耍了一把。張華又何所愛我耶?他幹嘛要傳信來救我?他分明是想藉我的手去對付賈充!

  原來數年間一場大夢,我到今日方才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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