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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司馬公下令著人把皇帝的屍體搬入內殿,把現場打掃乾淨,自己則與三公並賈公及所攜的鐘會、張華等人一起前去覲見太后了。我和百官都肅立在雲龍門內,一邊看內官把皇帝的屍體拖走,一邊靜等著裡面的旨意。王經還悄悄地扯扯我的衣袖:“元宗,我知道錯了,你放了我吧。”我朝他一瞪眼,這老東西還不明白嗎?你突然跑出來要我“忠於主上,死而不辭”,如果放你走了,那我的嫌疑就很難洗清了呀!

  正在心裡七上八下,突然又感覺有人拉我袖子。本以為還是王經,正想離他遠一點,就聽身後響起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說:“司馬公問於鍾會、賈充,會雲皆充之罪也,充雲是君侯弒君……”

  聽了這話,我頭頂轟然響起一個霹靂,嚇得手腳冰涼。轉頭一看,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張華。

  張華真夠交情,我的禮物沒有白送,他給我帶來了重要的情報,同時也是最壞的消息。原來賈公……不,賈充這廝看著寬仁忠厚,除了愛財、愛權沒什麼缺點,其實心思和鍾會一般狠毒,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竟然想把我給賣了!

  想想倒也在情理之中,皇帝死了,光殺小小的一個成濟,恐怕難掩天下悠悠之口,司馬公說不定就毒蛇噬手,壯士斷腕,把他賈充給犧牲了。為了自保,供出一個比自己低不了幾級的我來,送給司馬公去戮以謝眾,這倒是個人就能想出來的法子。然而賈充呀賈充,我待你不謂不厚,送給各家的禮物,除了司馬公就是給你最多,你竟然毫不猶豫地就推我出去頂缸嗎?你也太沒有人性了吧!

  這可怎麼好,我若是司馬公,聽了賈充的話一定就會點頭。恍惚中,巨大的斧鉞似乎已經懸在頭頂上了,早知今日,我還不如從了王經所請,跟隨皇帝驅散賈充之兵,去殺了司馬公呢!現在後悔可已經晚了,我立刻深深地朝張華鞠了一躬,低聲求告道:“茂先救我……”

  張華仍然是那種莫測高深的微笑,他對我說:“司馬公尚不置可否。在場有一個人可以救你,卻不是我。”說著話,他輕輕巧巧一個轉身,就擠進人群里不見了。

  在場還有一個人可以救我?那是誰?張華這廝真是可惡,你倒把話說明白了呀,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你還留什麼伏筆,平常寫文章寫得腦殘了吧?!我腦袋暈乎乎的,眼睛望出去都是模糊一片,真怕自己當場就給嚇死。好不容易定下神來,左右觀望——呀,我知道了,能救我的人原來在那裡!

  我匆匆幾步跑近北平亭侯,低聲問他:“君侯如何不隨同入覲?”北平亭侯愣了一下:“父親與三公入覲,如何有我的位置?”我提醒他說:“賈充得以同入,君侯為禁軍之長,位在賈充之上,如何不可?”

  沒等北平亭侯反應過來,我急匆匆地把才構思完的一番言辭全盤托出:“適才張華與某言,鍾會往諫相國,說陛下之崩,皆禁軍之責也。鍾會欲罷君侯、賈充並我等之官,由其自掌禁軍……”北平亭侯聞言大驚:“竟有此事?!”

  “會素與安昌侯相善,今欲以此翦除我等,君侯宜早為之防。”我把文眼給點出來了。其實鍾會未必真的和安昌侯司馬攸交好,司馬公還沒有確定繼承人,我們這些“馬門走狗”是司馬炎的馬屁也要拍著,司馬攸的馬腳也要捧著,誰都不敢得罪,然而只要鍾會和司馬攸有所交往,我這話就聽不出破綻來。

  我料定北平亭侯不是沒大腦的白痴,他不會不提防著自己的兄弟,我趁著這個機會警告他說:“我們可都是你的人,那鍾會想把我們給剷除了,為你兄弟開路,你可不能坐視不管,你得保著我們呀!”我雖然開始痛恨賈充,但在弒主這件事上,我們是綁在一起的,他出賣了我自己還能活著,我若出賣了他,自身也就難保。好吧,我就暫且先留你賈公驢一條狗命吧!

  果然北平亭侯聽了我的話,面色大變,連連點頭:“我這就入覲,請父親不要聽信鍾會的讒言!”我懸在半空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現在只好坐等,希望北平亭侯是個聰明人,懂得怎樣說話,懂得怎樣說服自己老爹好了。

  等啊,等啊,短短的半個時辰,對於我來說就好象是永遠不見曙光的漫漫長夜。好不容易盼到內官出來,宣讀太后的詔書,詔書不提皇帝想要誅殺司馬公,只說這小子素來無道,起兵是想要謀害太后,結果死在亂軍之中。詔書最後宣布,成氏兄弟弒君犯上,罪在不赦,全族誅滅。

  我這才算是暫時鬆了一口氣。

  回來起來,成濟倒也頗為可憐,我相信他本無弒主之心,但人要是被逼到了那一步,處於那般環境下,就算天生睿智也會暈頭轉向,釀下大錯的。我不就是鬼使神差地往他後心踹了一腳嗎?還好當時眾軍亂糟糟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沒人看到那一腳——除非賈充看到了,否則看了也不敢說,誰要敢提,在我掉腦袋之前,先就讓他掉了腦袋!

  就連成濟也未必清楚背後踹他一腳的究竟是誰,但他肯定記得賈充說“要死的”。賈充當然也很明白這一點,斬殺成濟的時候我去看了,那小子面如土色,嘴裡嘟嘟囔囔的,卻似乎是被塞了什麼東西,一個完整的詞都喊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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