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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怎能有一種我外之我?我外本來什麼也沒有!但在聽著音樂的時候我們忘記了這個;多麼甘甜的忘記啊!

  人類可以在其中恢復的萬物,不都是給予名稱和音調了麼?講話便是一種可愛的愚昧;因此人跳舞於萬物之上。

  音調之虛幻,和一切講說,是如何地可愛!我們的愛,伴著聲音跳舞於絢爛的虹彩之上。

  ——“哦查拉斯圖拉,”這時他的動物們說,“在如同我們一樣思想的人們看起來,萬物都在跳舞:它們出來,張開兩手,歡笑,逃跑——並且循環。

  萬物方來,萬物方去,存在之輪,永遠循環。萬物方生,萬物方死;存在之時間,永遠運行。

  萬物消滅了,萬物又新生了;存在之自身永遠建造同樣的存在的屋宇。萬物分離而相合;存在之循環對於自己永久真實。

  存在念念相生;圍繞著這之軌道,永遠迴環著那之星球。

  任何一點皆是宇宙的中心。永恆的路是螺旋形的。”

  哦,你們喋喋者和手風琴!查拉斯圖拉回答,並且又微笑了。你們怎能知道在七天之所必能完成了的!——

  你們怎能知道那怪物爬到我的喉嚨里並哽塞了我!但我咬下了它的頭,並將它吐棄了。

  你們——你們已經以那做一首歌曲了嗎?但現在我躺在這裡,仍然為那咬下和吐棄弄得精疲力竭,仍然為我的自救而致病。

  你們都觀察了這之全部了嗎?哦,我的動物們喲!甚至於你們也是殘酷的嗎?你們喜歡看我的大苦痛如同人們一樣嗎?因為人是最殘酷的動物。

  自古以來,人類看出這是大地上最高尚的幸福:看悲劇和鬥牛,和磔刑;當他發明了地獄,看哪,那便是人類的地上的天堂。

  當偉大人物叫喊,即刻渺小的人都跑向那裡去,並伸著最貪慾的舌頭。但他稱那為他的“慈悲”。

  渺小的人,尤其是詩人——他如何熱烈地在文字上控訴了生命!聽聽他,但別放過,聽聽他在一切控訴中的貪慾!生命以炯眼征服了這樣的生命的控訴者。“你愛我嗎?”她這不知恥者說:“待一會,我還沒有功夫理你。”

  人類對自己是最殘酷的動物;在一切自稱為罪人,為背負十字架者,為懺悔者的心中,別忽視了他們在怨訴和控訴之中的縱慾!

  我,我自己——因此我想做人類的控訴者嗎?唉,我的動物們,我自來只知道人類心中的最惡,對於他們心中的至善,乃是必要的。——一切最惡的便是他的最善的權力,是最高創造者的最堅緻的石頭;所以人必須成為最好也最壞:——

  不是由於我被綁縛在這慘痛的火刑柱上,我才知道人類是最惡的,——乃是我叫喊著人類沒有叫喊過的叫喊:

  “唉,人類的最惡也是十分渺小!唉,人類的至善也是十分的渺小!”

  對於人類的大憎惡——那爬到了我的喉嚨,並且阻塞了我。預言家所預言了的:“一切都相似,無物有一刻的價值,智慧使人窒息。”——那也爬到了我的喉嚨,並且阻塞我。

  漫漫長夜,一種致命的倦怠,致命的悲哀,踉蹌在我的面前,以打呵欠的嘴說話:

  “你所倦怠的渺小的人類永遠循環”——我的悲哀如是張口說,並蹩蹩著它的腳,並且也不能安睡。

  在我看來人類的大地成為墳墓;它的腦部下陷;在我看來一切生存著的都成為人類的塵土,取為骨骸,成為一種霉爛的過去。

  我的悲嘆坐在人類的墳墓上,不能站起,我的悲嘆和疑問日夜啁啾,哽咽,咬齧,和怨言。

  “唉,人類永遠循環,渺小的人類也永遠循環!”

  從前我看見過他們的裸體,最偉大的人和最渺小的人,都太相似,太人類,——甚至於偉大的人也太人類了!

  甚至於最偉大的人也太渺小!——那就是我對於人類的憎惡!甚至於最渺小的也永遠循環,——那就是我對於一切存在的憎惡!

  唉,憎惡,憎惡,憎惡!——查拉斯圖拉如是說,並且悲歌而震慄;因他回憶到他的疾病。於是他的動物們阻止他再往下說。

  “別再說了,你新痊癒者!”——他的動物們說,出去吧,那裡世界如同一座花園期待你。

  去到玫瑰花叢,蜜蜂之群,鴿子之群那裡去!尤其是到歌唱之鳥禽那裡去,從他們學習了歌唱!

  歌唱於新痊癒者最適宜;健康的人才可以談話。當健康的人也想歌唱的時候,這時他比之於新痊癒者更意欲著別的歌唱。”

  “哦,你們多言者和手風琴,靜靜地!”查拉斯圖拉回答並向他的動物們微笑。“你們怎能知道我在七天之內我為我自己所求得的安慰呢!

  我必須再歌唱——我為我自己求那種安慰和那種痊癒:

  因此你們願意作一首歌曲嗎?”

  “別往下說了”,他的動物又對他說;“你新痊癒者喲;最好你自己先預備了一具新的豎琴。”

  查拉斯圖拉,因為新的詩歌是需要新的豎琴相伴奏的!

  哦,查拉斯圖拉喲,高唱而洋溢,以新的詩歌癒合了你的靈魂;俾你可以擔負任何人所沒有的你的偉大的命運!

  哦,查拉斯圖拉,你的動物看透了你是什麼人,並必須成為什麼人。看哪,你是永久循環的說教者——這就是你的命運!

  你必須是教訓這教理的第一人,——這偉大的命運怎能不是你的危險和疾病!

  看哪,我們知道你的教理;萬物永久循環,我們和萬物一齊;我們已生存了無量次,萬物合我們一起。

  你教人,有一種“生成之大年”,有一種大年中之巨人;那必須如同一種沙漏永遠翻新,永遠流轉。

  所以一切那些年代在最偉大之處相似,也在最渺小之處相似,所以我們自己在大年中也在最大之處,和最渺小之處相似。

  哦,查拉斯圖拉喲,假使你現在死了,看哪,我們也知道那時候你將如何對你說話:——但你的動物們還求你暫時不要死!

  但願你說話,無畏而自滿,因為一種大的重負和壓迫當脫離了你,你最堅忍的人!——也如同肉體一樣地速朽。

  但是我所纏繞著的因果之紐帶循環著,——它將再創造了我,我自己屬於永久循環之因果律。

  我與這太陽,這大地,這鷹,這蛇,重新再來,——但不是一種新的生命,或更好的生命,或相同的生命:

  我永遠成為這‘一致而同己’的生命重新再來,在最偉大和最渺小的事物之中再來教人以萬物之永遠循環!——

  再來講說人類和大地之偉大的日午,再來向人類宣講了超人。

  我說我的道。我的道破壞了我:我的永恆的命運如是意欲,——我如同先驅者一樣地死滅!

  現在已是向下者自己祝福的時候了。如是完結了查拉斯圖拉的下降。”——當動物們說了這些話,它們沉默著,想著查拉斯圖拉會回答了什麼。但查拉斯圖拉不但沒有注意到它們的沉默,且閉著眼,平靜地躺著,如同睡眠的人;雖然他並沒有入睡;因為正在這時候,他的靈魂在默想。但這蛇和這鷹當它們看出他如是寧靜,為尊重他周圍的這偉大的寧靜,它們小心地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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