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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氏兄弟被貶斥,於他們自己固然是慘遇,但對於武皇后在高宗心目中的地位來說卻是一個利好消息.皇后對外戚不假辭色,看在經歷了長孫無忌事件後的高宗眼裡,實在是頗令他歡欣鼓舞.

  在高宗對武皇后的嘖嘖稱讚聲中,武氏兄弟愴惶離開了繁華的長安城.他們終於明白當年那個小女孩如今的能量.當他們終於有了這個認識之後,想起當年的薄情就更是心膽俱裂.武元慶剛到龍州就憂病而死.果然,武元爽在濠州任上工作不慎偶有掛誤(高倍放大鏡下哪有不誤的道理),很快又被流配振州(海南三亞)並死在了那個荒涼的所在.

  武氏兄弟的一席話,毀了自己的性命前途,卻也產生了一個另類的效果.高宗徹底地對皇后放了心,從此真正向她打開了權力的大門.

  李唐皇族有一個家族遺傳病,從高祖開基到哀帝被害,此病一直在困擾這個家族:風疾.事實上,風疾是一個籠統的中醫稱謂,從中風到痛風到風濕,都有可能被稱為風疾,歷史上東吳大帝孫權也是因風疾而亡.但從李唐皇族的症狀表現來看,他們的風疾很象是出在心腦血管方面,輕者象典型高血壓,重者象偏癱中風.現在它也纏繞上了高宗.而第一次發病,正是在貶退武氏兄弟之後不久的顯慶五年農曆十月.雖不至癱瘓,卻也暈眩耳鳴不能視物,嚴重起來恨不得拿頭去撞牆.而高宗此後的人生,幾乎一多半時間都不得不與這種疾病為伴.

  病成這樣,繁重的日常政務處理自然也就難以為繼.八歲的皇太子弘去年監國是個啥光景仍然記憶猶新,外戚如長孫無忌都靠不住了又何況大臣?皇族宗親就更是高危嫌疑.高宗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的皇后武媚.武氏兄弟被貶,兄妹如仇敵,他完全不必擔心皇后會將大權交給外戚,對於武皇后的才幹,在夫妻同心剷除長孫氏的過程中已經屢有閃現,做為太子的生母,她自然是一個極佳的人選.何況只是處理一些日常事務,實際上掌管軍隊的將領、朝中的宰臣又全是自己一手提拔栽培,只對自己這個皇帝忠心耿耿,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百司奏事,上或使皇后決之."高宗先是試探性地將一些事務交給皇后辦理,結果武媚"處事皆稱旨",都符合高宗的意願利益.高宗便放心地對皇后"委以政事"了.這時的武媚雖然還只是處理常務,但只能算是為皇帝分憂,並沒有決策人事軍政的大權.儘管如此,這些日常政務本也應是皇帝的權限,因此也足稱"權與人主侔".

  武媚雖然開始了她掌控朝政的第一步,但從真正掌握國家機器的角度來說,這實在是很小的一步,她雖然得到了代天子理事的許可,真正的權力卻仍然緊緊地掌握在高宗的手上.高宗仍然強烈地渴望自己能夠建功立業青史留名,希望能夠有超越自己父親太宗李世民的赫赫武功.他想到了高麗.

  文武雙全的父親一定是高宗心裡的偶像兼最大壓力.太宗親征高麗雖然過程順利,卻迫於天時地利被迫撤軍.而如今經過多年經營,眼看勝利在望,自己親自去摘這個果子,豈不是現現成成地就辦到了父親沒能辦到的事?就在交代武皇后代理朝政的第二年(龍朔元年),高宗打起了親征高麗的主意.為了給自己想像中的親征造勢,他還在三月洛城門大宴群臣及各邦使節,讓眾人觀看了一場由他本人親自譜寫審定編排的軍舞《一戎大定樂》.餘音尚繞樑,高宗就於四月頒旨,"以任雅相為浿江道行軍總管,契苾何力為遼東道行軍總管,蘇定方為平壤道行軍總管,與蕭嗣業及諸胡兵凡三十五軍,水陸分道並進."而他自己,則將親自披掛上陣,"將大軍繼之".

  旨意一出,滿朝文武譁然.以皇帝如今的體格,養養病統觀全局,手裡捏緊對皇后及將相的遙控器就很不錯了,親身犯險上前線實在匪夷所思.當年太宗皇帝年青時多麼英武,親征高麗尚且拖壞了身體,眼前的這個已經有病在身的皇帝萬一在條件惡劣的半道上犯起病來,豈不是要提前讓大唐王朝更新換代?怎樣才能讓皇帝改變主意?當然做為妻子的武皇后是最佳人選.親征詔書下發十四天後,武后在滿朝文武的期盼下抗表上諫,勸高宗收回親征高麗的念頭.——可以想像,武后上表之前,其實早已在後宮中做了足夠的商議,現今上這道官樣文章,不過是給老公架一條方便的下台梯子而已.

  大凡人生色慾功名之名,除死方休.雖然病情反覆加重,很多事情都交給皇后去辦,但決策的權力仍然在高宗的手裡.只要精神許可,他就要事無巨細地管個遍.文壇鬼才王勃就是這樣倒了霉的:王勃文名出眾,麟德三年(公元666)應制登第,被授予朝散郎之職,年方十六歲,成為最年少的官員.初入仕途的王勃意氣風發,一連向高宗皇帝進了兩篇好文章:《宸游東嶽頌》和《乾元殿頌》,頗受高宗的好評,於是召為沛王李賢的王府修撰.當時李賢與胞弟李顯(時為周王)都在孩提,閒來喜歡鬥雞取樂,王勃少年輕佻,又趁著那一時倒運的興致,寫了一篇《檄周王雞文》,結果被高宗看到.高宗認定這是在挑撥王子之間的感情,大約看到文章後又犯了頭痛,大怒之下喝道:"此乃交構之漸!"不容分說下令將王勃趕出了京城.——僅從此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真正的權力還是掌握在高宗手裡的.

  除此之外,高宗也只是把武皇后當成助手,他真正專心培養的,還是他的兒子、皇太子李弘.由於身體不好,高宗經常去洛陽療養,每一次都是將軍國大事都交由"太子監國",讓李弘留在京城.而武皇后的人生經驗提醒她,必須緊緊地跟在高宗的身邊.因此,她都會陪伴高宗一齊離開長安.由於這種種原因,在長達十餘年的時間裡,在此後長達十餘年的時間裡,武媚最大的努力方向,都是牢固自己在高宗心中的地位,不給任何其它女人效仿自己當年故技的機會.做為這一努力的現實產物,龍朔二年(公元662)六月,已經三十八歲的武媚在長安皇宮中又為高宗生下了一個兒子.這是他們的第五個孩子,也是第四子,更是高宗所有兒子中最幼的第八子.這位小皇子出生後的待遇同時表明了母親此時的受寵程度:他被命名為"旭輪",並於降生的當年受封為殷王,遙領冀州大都督、單于大都護、右金吾衛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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