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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事情都他們給辦了。推傷員做CT檢查,餵傷員吃藥,端水把尿,送飯削水果,外加陪伴聊天,用丈夫的話說,比老婆照顧得周到。

  「我安排了二十四小時值班,沒有問題。」辦事處主任報告,「家裡那邊我派了兩個女孩,照料小孩,搞衛生,勤快又可靠,吳副縣長放心。」

  誰讓主任辦這些事的?黃必壽。這人其實心細,吳悠的突然請假讓他感到不對頭,即親自了解情況,親自安排有關事宜,為吳悠解了燃眉之急。黃必壽細心到不僅讓人關照吳悠的小家,連吳悠的父母也在其列。吳悠的母親身體不好,又不喜歡麻煩他人,以往都是女婿兩天去一次,給她量血壓、把脈,監控病情。現在怎麼辦呢?黃必壽打電話安排省立醫院一位年輕女醫生上門服務,這位女醫生是本縣籍人士,醫學院畢業後留在省城工作,其父為本縣一位中層幹部,黃縣長因此得以把指揮棒揮入省城。

  吳悠還真有些感動。她想黃必壽這種時候還挺有人情味的。後來黃必壽跟吳悠開玩笑,說別以為他只會閹豬,讓不同性別的豬們從此成為菜豬,喪失了性能力,如吳副縣長所言:「感情上蒙受傷害」。其實當年他搞畜牧獸醫工作,閹豬只是業餘活動,主要的還是為眾生靈做好事,例如為母豬配種,給黃牛治病,為它們排憂解難,幫助它們努力繁殖,茁壯成長。現在當縣長也一樣,活雷鋒,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別老記著他會罵人。

  但是有些事怎麼可能輕易忘記?

  壩下村村民跑到省城上訪之前曾發生過一件事,事情涉及鄰村嶺上。嶺上屬地在浦灣開發區之北,以往開發區主要在南部發展,近年開始掉頭北向,嶺上村的大片沿海土地成為目標。本縣有關部門負責處理開發區徵用土地事宜,吳悠是分管領導,受命協調此事。吳悠非常強調保護村民利益,認為補償要合理,不要再留下尾巴,給未來造成麻煩。黃必壽認可吳悠這個態度。開發區是省屬單位,省屬單位多出點錢給農民,縣政府樂觀其成,只要不讓黃縣長放血就成,在這一方面政府和農民利益一致。當然縣政府也不能因此支持農民提出過高條件,讓開發區接受不了。政府畢竟還得更多地從大局考慮,下級還得服從上級。協調這件事情不太容易,黃必壽把吳悠推到最前邊,讓她負責,充分利用了吳悠的特殊身份。吳悠背景特別,加上是女性,群眾關係好,由她出面,開發區得讓幾分,老百姓也比較聽。黃必壽精於算計,由此可見。

  因為事關各方利益,這一談判異常艱苦。吳悠千方百計協調,竭盡全力最大限度地為村民力爭,終於讓各方達成共識,條件基本談妥,相當圓滿。大的框架定下來,具體事項交由縣相關部門和鄉里處置,吳悠不再多問。幾個月過去,似乎一切順利。卻不料忽然有十數嶺上村民從鄉下趕來,到縣政府找到她。村民們反映說,開發區給村民的第一筆補償金已經撥到鄉里,鄉里扣下大半,只有不到一半的錢發到村民手中。村民們找鄉里討說法,無果,找吳縣長反映,要討個公平。

  吳悠讓村民回去,答應一定給她們一個公道。隔天她給浦灣鄉打了電話,追問補償金髮放問題。鄉長承認他們確實扣了一部分錢,鄉里許多事情要用錢,哪來呢?都是這麼雁過拔毛湊的,從來都這樣。吳悠說她不管以前,她就管現在,這筆錢不能扣,必須如數發給村民,馬上發還。鄉長支支吾吾,始終不鬆口,吳悠生氣了。吳副縣長一向和藹可親,生起氣來也不含糊,她不多說,也不罵人,就給鄉長兩天時間,兩天後再不發錢,唯他是問,讓他別因小失大。然後她就把電話放了。

  隔天上午鄉長跑到縣裡,直接向吳悠解釋。他說,扣下的這筆錢不只留在鄉里,其中還有一部分縣裡準備先調用。這是黃必壽縣長的意思。縣長說眼下到處缺錢,好不容易弄到幾個,不要一下子撒光,屁都撈不到一個。

  吳悠明白事情複雜了。這位鄉長此刻肯定是左右為難。本來他可以直接向黃必壽報告,請黃必壽出面,讓吳悠收回意見。但是他又擔心因此引發吳悠不滿,需要跟開發區協調的事情還很多,離了吳悠不行。所以他直接上門匯報。

  吳悠拿出個辦法。她說咱們現在處理的是第一筆補償金。這一筆還是要全部發下去。以後怎麼辦,研究清楚再說。她說黃必壽那邊由她負責,不會讓鄉長為難。但是如果鄉長不聽,不把這筆錢立刻全部下發,群眾會怎麼動作?開發區會怎麼反映?第二筆第三筆補償金會不會如期再來?她有言在先:不管哪個方面,出任何問題,鄉長必須承擔全部責任。

  鄉長不再抵抗,立刻在吳悠的辦公室里打電話,讓鄉里馬上辦手續撥款。他說:「吳縣長我聽你的,黃縣長那邊,可一定替我說清楚。」

  這事就發生在前些天,時黃必壽不在縣裡,剛剛去了省城,履行人民代表職責與義務,參加本次省人大年度例會。吳悠告訴鄉長,兩天後恰有事上省城,她會專程去找黃必壽匯報。

  結果她讓黃必壽狠罵了一頓,從未有過的。黃必壽曾聲稱最怕吳悠,吳悠是「省領導」,不能罵。言猶在耳,這傢伙就翻臉不認。

  他說吳悠怎麼會傻成這個樣子?腦子為什麼不能複雜一點,清楚一些?吳悠是幹什麼的?南海觀世音菩薩?菩薩手中的瓶子要沒有一點水,她還拿什麼普渡眾生?吳悠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願意把全部家當都分給百姓,這好說,只要她認為非這樣不可,他黃必壽也不反對。但是為什麼不能先匯報一下?非得這麼先斬後奏?要是怕他黃縣長反對,非得先幹了再說,這也就算了,但是為什麼不能幹得策略一些?非得這麼一錘子敲掉?為什麼不能分幾次一點一點去發?鄉親們一圍上來,嘩嘩嘩錢就下來了,這以後還不上癮?不是鄉親們上癮,是鄉親們後邊的那些人,他們會上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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