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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拿自由撰稿人來說,很多人都被編輯同志規定在條條框框裡,筆下的每個字都是按媒體要求完成的,許多時候是在違背自己的意願,筆不從心。更有一些自由撰稿人已將自己完全職業化,規定自己每天必須寫出多少字,否則痛不欲生,跟上班族工作沒完成時的狀態無二樣,生怕被老闆炒了魷魚,就是憋也要憋出來,無論抽多少根煙,喝多少瓶酒,尋找不到靈感就去體驗生活,好的壞的,積極的頹靡的,只要是社會上發生的,都要親歷。所以,出來的文字也是每個筆畫都流淌著辛勤汗水和淋漓鮮血。

  流血流汗是作為一名自由職業者經常遇到的事情,甚至犧牲也曾有發生,那個被後人津津樂道並願做其門下走狗的天才作家不就英年早逝嗎,雖然他留下的作品和他的名字光輝燦爛,但千萬不要以為是個自由職業人就會發達,有多少人寫了一輩子,寫盡才華,終了還是默默無聞,無名無利,飲恨家中。

  所以說,在選擇這個職業前一定要考慮清楚,一切最壞的後果都要想到,這是一條不歸路,做個自由職業者談何容易。

  然而其餘行業不接納我,現在又沒事兒干,只能寫點兒字自娛自樂。

  掰手一算,我下崗已經快一個月了。而工作離我依然遙遠。

  為什麼我久久不能找到工作,媽說是形象問題,因為我不是留長髮,就是剃禿子,為此被媽說教了許多次:你看人家閻維文的髮型,多精神,不長不短,老是那麼整齊。爸也說我,倒不一定非要向閻維文看齊,哪怕剪個郁鈞劍那樣的也成。

  以前我不認為和父母的代溝有多深,現在看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他們見我聽不進去,就說,別你不聽老人言,我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

  但這又能說明什麼,吃鹽多除了導致高血壓,還有什麼好處,對了,還能防止白毛女的悲劇重演,可父母腦袋上的白髮並不少,這似乎不是缺鹽造成的。

  他們老了。

  好不容易盼來一場招聘會,我對國展早已輕車熟路,這裡的每一場招聘會我都不曾落下,老歪謔稱我就在國展上班。

  國展門口有個賣筆的,每次都喊:“沒筆買筆,沒報買報了噢!”這次他還在嗎?

  到了門口,我聽見吆喝,扭頭一看,果然是他:“沒筆買筆,沒報買報了噢!”

  我沖他微笑,他也沖我微笑。我們都不容易,還笑得出來。

  國展依舊人聲鼎沸,展台前依舊擁擠不堪。

  多數單位要求至少一年以上工作經驗,我沒有工作哪裡來的經驗;倒是也有不要經驗的,可必須是應屆生,而我已經屬於上一茬的了——這不是成心不讓我就業嗎!

  一個不太熟的同學打來電話,說祝我生日快樂,我翻日曆一看,可不是嗎,到日子了,不禁感嘆道:又他媽該過生日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一年又一年,趕集似的。

  我想起曾寫的詩句:

  時間

  只管走丫自己的路

  對我的悲傷

  置若罔聞

  我緊跑兩步

  趕上它,說

  著個逼急!

  走這麼快去他媽死呀!

  既然是生日,這一天便非同尋常,我應該喝個酩酊大醉,還是冷靜地做個總結歷史展望未來,深思熟慮後我選擇了後者。

  準備好筆和本,我決定寫篇日記,翻到筆記本有字的最後一頁,上面寫著:1998年6月25日,天氣晴……是我高考前記錄下的文字,表述的是我早已摩拳擦掌,正躍躍欲試地等待7月7、8、9號的到來,且不說內容如何幼稚、可笑,就連字跡比之現在也截然不同。那時候我寫字還是一筆一划,因為高考作文不讓寫連筆字,否則按字跡不清處理,現在的字倒是成熟多了,卻不龍飛鳳舞,只是朝著潦糙不堪的方向發展,是上大學抄作業圖速度快練出來的,老師也知道作業是抄的,再亂也不管,只是在每本作業後面寫個更亂的“閱”字。

  翻看幾篇早年的日記,發現那時候我對潘娜一片痴心,若不是此時看到這些記錄了我們點點滴滴往事的文字,我恐怕也忘得差不多了。

  就在這時,我的呼機響了,操,又是天氣預報,明天地球趕緊爆炸吧,活著怪累的。

  前兩天收拾東西,翻騰出幾年前買的呼機,塞進兩節電池,居然立即收到了一條天氣預報,原來買的時候,尋呼台的承諾是買一台機器,免收五年服務費,現在仍在有效期。

  這個呼機是我高考後去麥當勞打工攢錢買的,我沒有把號碼告訴過除潘娜以外的任何人,那時我和她的關係已經密不可分,在我們第一次上床後,我說我配了呼機,無論我們是否考上同一所學校,只要你呼,我就會隨時出現,潘娜想像著我騎著自行車穿越北京的大街小巷帶一束玫瑰花去和她在夕陽下約會的場景,感覺浪漫不已,她對我們的未來心懷憧憬,然後就要去號碼。

  幾天後,成績出來了,我榜上有名,潘娜無緣大學,哭哭啼啼地跑回家,後來再沒有人見過她,而我的呼機,除了每日的天氣預報外,便沒再響過。

  呼機又響了一遍,摩托羅拉就是好,凡有未讀信息會隨時提醒。

  我按下閱讀鍵,看看明天什麼天氣。

  然而液晶屏上居然不可思議地顯示出:“潘小姐:生日快樂!”猶如一記驚雷,霹得我頭昏眼花。

  我立即回電尋呼台,問剛才誰接待呼76096的業務,接電話小姐說是她,現在台里就她一個人,如今這年頭一天都不見得能有一個電話進來,今天她一會兒功夫就接了兩個電話。我準備問她尋呼人長什麼樣子,可一想又不是可視電話,就改問:“潘小姐都說什麼了?”

  “潘小姐說的話都顯示在呼機上。”

  “就這些嗎?”

  “對,她說什麼我們就呼什麼。”

  “真的沒有了嗎?”

  “您怎麼就不信呢,您是有什麼急事兒吧?”

  “十萬火急!”

  “我們這裡的電話是來電顯示,我可以把她的電話告訴您。”

  “太好了,謝謝,謝謝!”

  “您真的是76096的戶主?”

  “向黨保證!”

  “您的密碼是多少?”

  “什麼密碼?”

  “就是您買呼機時候設定的密碼。”

  “四年前的事兒了,早忘了。”

  “那幫不了您了,等您想起密碼了再給我打電話吧。”

  “這事兒急死我了,你就告訴我吧。”

  “那不行,您也不是警察,您要有調查證我就能告訴您,再見。”說完掛了電話。

  找個警察還不容易嗎。我立即聯繫上王大鵬,給他簡單敘述了事情經過,讓他幫我查出潘娜的電話,王大鵬說,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我說欲知這個愛情故事中的女主人公近況如何,就看你的了,查到電話趕緊告訴我,我急著呢。王大鵬說好,等找到調查證就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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