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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訾文海說:“他要是不怕這一套……”

  滕井哈哈大笑起來,然後說:“他們三家收布可能收得起,可收起來以後又怎麼辦呢?他們把布運到哪裡,就衝擊哪裡的市場。他們光收布了,自己的染廠還干不干?他之所以跑到模範染廠對面收布,就是為了干好自己的染廠。訾先生,你應當看到,他這是一種沒有辦法的辦法,因為我們的衝擊力讓他懼怕。他不收,自己的染廠就開不了工。他現在可以向青島反傾銷,我們把青島都讓出來了,他還往哪裡賣呢?你等著,陳壽亭明天晚上就會坐在這裡,端著酒向你道歉!我有這個把握。”

  訾文海點頭:“只是太生氣了,我都快氣糊塗了。來,咱干一杯!”

  二人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之後,滕井問:“訾先生,虧損,你是要承擔一點的。如果我們把陳壽亭拉進來,他也要承擔一點。將來等我們把山東的染布市場占領之後,把價錢提起來,得利最大的還是你和陳壽亭。”

  訾文海說:“咱們抽時間再商量。”

  滕井哈哈大笑:“如果坐在對面的是陳壽亭,我想他就不會這樣說。”

  訾文海問:“他會怎麼說?”

  滕井說:“因為只要他進到我們這個行列里,我們就不會虧損了。因為他的工廠和模範廠加起來,只要稍微一降價,三元染廠就受不了,接著也會投奔我們的。至於林祥榮,他也會主動退出山東市場。這樣,我們就沿著津浦路一路南進,到上海與我們的同仁會合。訾先生,現在你還恨陳壽亭嗎?”

  訾文海顯得很幼稚:“他要是與我們志同道合,我當然也就不恨他了。來,滕井先生,干!”

  二人一飲而盡。訾文海笑著說:“你要是早來,我就不讓有德回家賣地去了。濟陽縣也沒有電報,通知也晚了。”

  滕井笑著說:“地,不值錢。一千畝地頂多賣一萬塊錢。但是,我看到了你的決心。這是讓我最高興的。”

  訾文海說:“我想好了,我跟隨滕井先生干到底,一塊兒發大財!”

  二人大笑起來。

  【5】

  東俊家,東俊兄弟倆在喝酒,王媽上菜。

  東俊看著牆上的表:“再給你六哥打個電話?”

  東初說:“不用打了,他說要是想不出辦法來,就不過來了。唉,訾家這窩王八蛋呀!來,大哥,不管怎麼樣,反正咱今天是嚇得他不敢發貨了,咱先勝了第一陣。”

  東俊怏怏地端起盅子:“這些老婆去了南京,家裡和少了不少人似的。你六哥不來,該把家駒叫來,咱仨還熱鬧點兒。”

  東初說:“大哥,你真是老了。家駒去天津好多天了!六哥是防著滕井把布運到天津去,所以把家駒派去了。”

  東俊搖搖頭,感嘆自己記性不好了。兄弟倆碰杯。

  東初說:“滕井明天十點和六哥最後談一次,發來的那電報,直接就是最後通牒。我把那份電報要了過來,原樣發給了林祥榮。大哥,滕井要是真把青島那倆廠也混進來這樣干,咱就麻煩了。六哥今天下午也沒有精神,我看,他也是怵!”

  東俊說:“誰不怵呀!要是那樣,咱這些年的心血就全完了。唉,自林則徐禁菸以來,咱這個國家就沒贏過洋人。日本人還不算洋人,只能說是倭奴。就是這倭奴也贏不了呀,北洋艦隊那麼多船,生生就能讓人家打敗了。我看這個國,也真快到頭了。就算咱、你六哥,再加上林家,那才多大點勁?能是滕井的對手嗎?整天這稅那捐的,咱一樣也沒拉下,可這國家怎麼就是不出來給咱撐腰呢?咱這個國要是撐勁,和美國英國似的,什麼他媽的滕井,我早一腳把他踹出去了!說起這個來,我的氣就往上沖。報紙上整天只是他娘的什麼剿共勝利,生生讓日本占著東三省,你剿的哪門子共?共產黨咱沒見過,反正共產黨沒逼得咱走投無路。可是日本鬼子就能逼得咱這樣。你把那些錢,那些人,那些槍炮用到日本人身上,咱就再多拿點錢也不憋屈。這倒好,來了一個滕井,長得還沒有三方豆腐高,就攪得咱心神不寧。說攪得是好聽,是嚇得咱心神不寧!”說完端起酒來,一口乾了。

  東初也嘆氣:“大哥,別生氣,這些事咱也管不了,聽天由命吧!”

  東俊說:“不聽天由命怎麼辦?現在你六哥還不在家急得一圈一圈地轉?那天,苗哥還有你六哥俺三個在一塊兒吃飯,苗哥說,咱這國家要是撐勁,就憑咱這些人的能力,能把外國人也給干趴下!能把咱的東西賣到全世界去!當時,我聽著,心裡那個敞亮!可吃完飯,從館子裡一出來,一想眼前這些爛事,真覺得沒勁!”

  東初問:“苗哥那買賣還行吧?”

  東俊說:“他開的是麵粉廠,日本不出糧食,還好受點兒。”

  東初說:“下午林祥榮接到模範染廠停止發貨的電報,挺高興,立刻回了電報祝賀。不管怎麼說,訾家今天是服氣了。”

  東俊說:“明天就該咱服氣了。老三,訾家那伙子王八蛋要再這樣干,大華元亨要是再摻進來,就不能再留著這個東西了。前幾天,你六哥沒想出這個辦法來的時候,咱廠里停著機,我急得在辦公室里直轉,殺訾文海的念頭我動了好幾回。寧老五八月十五來送禮,問了我好幾次,有沒有誰欺負咱,那時候訾家還沒開業,要是現在,我連猶豫都不猶豫,直接給寧老五說了!發財就發財吧,他和勸業銀行好得和一個人似的,幫著那個放印子錢的熊銀行逼死了好幾家子。別人不和你合夥,你和勸業合夥呀!日本人占著東三省,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什麼還幹這些坑爹害娘賣祖宗的事兒呢?氣死我了!”

  東初說:“大哥,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給寧五哥說這事。大哥,還是那句話,還是咱這個國家不行,滅了一個訾文海,還會出來和訾文海一樣的人。大哥,你聽兄弟的,把這個念頭放下。六哥也不會讓你這麼做。”

  東俊仰面向天,長嘆一聲:“這是過的什麼日子呀!”

  【6】

  晚上林公館,林祥榮正在和父親討論問題,父子二人表情憂慮。

  林祥榮說:“我想滕井不會這麼幹吧?”

  林老爺說:“這個人我多年不見了,聽壽亭說變化極大,相當驕橫。今天給了他這麼大的打擊,他能善罷甘休嗎?”

  林祥榮試探著說:“就陳壽亭那個性,他肯就範嗎?”

  林老爺嘆口氣:“唉,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阿榮,你知道我最擔心什麼嗎?”

  林祥榮說:“我猜不出,爸爸。”

  林老爺說:“至於青島大華元亨一塊兒這樣干,完全有可能,甚至是不可避免!我怕就怕陳壽亭在滕井的威逼利誘之下,把宏巨賣給滕井。宏巨一旦撐不住了,三元隨之就得完蛋,濟南其他的小染廠就更不用說了。這些工廠加起來,就會沿著津浦路一直向上海沖,我們的市場就會全面崩潰。加上陳壽亭的能力,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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