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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慣了川島芳子的種種怪僻後,小方八郎開始成為終日不離她左右的人。川島芳子把這個聰明而善解人意的秘書當做真正知心的人,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總是和他商量,雖然有時候還是禁不住耍性子要拿他開開玩笑,可是更多的時候她的喜怒哀愁都可以與小方八郎分享。在後來給小方八郎的信里,川島芳子寫道:「你是最了解我脾氣的人了……最了解你的優點和缺點的人是我。你孝敬母親之心是偉大的。」互相的了解和信任,使得川島芳子和小方八郎對待彼此都非常坦誠。

  日本投降後,小方八郎曾極力勸諫川島芳子回到日本,可是倔強的川島芳子認為自己是安全的,沒有必要躲到日本去,並且一如往常任性地諷刺小方八郎:「你是不是害怕了,呵呵,小方啊,你就是這點不好,太怯懦也太膽小!你要是害怕的話,就一個人逃回日本吧。」小方八郎聽完這些早已習以為常的譏諷話語,一點也不生氣,只是堅定地看著川島芳子:「我還是認為小姐回到日本才是最保險的方法,但是如果小姐不願回去的話,小方將一直陪在小姐身邊。」

  兩人的親密關係使得一些人開始傳言他們是否過於曖昧了。對於這樣的流言蜚語,川島芳子充耳不聞,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不過她不知道小方八郎到底會怎麼想。在牢里給小方八郎寫的信中,一向大大咧咧的川島芳子突然很細心地向小方八郎詢問起這件事來:「小方,有人說你是我的情夫,我覺得你是應該感到榮幸的……雖然我們的關係像姐姐和弟弟一樣,但是別人的看法總是有荒唐的時候。你把我當做一個脾氣不好的姐姐就好了。」

  小方八郎一直忠誠地陪伴川島芳子到最後一刻。那天川島芳子被逮捕的時候,他是唯一站出來想保護她的人,「你們這些中國人不懂禮貌,事先不通知就闖進女人的臥室,而且不讓人換衣服,穿著睡衣把人帶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嚷嚷著。幾個特工把他一把推到一邊,他又站出來喊著:「我既不想妨礙你們執行公務,也不想進行抵抗。可是,我決不允許給一位生病的婦女帶上手銬,並且連衣服都不讓換,就強行帶走!」一向溫順的小方八郎,此時竟然大膽對帶槍的特務進行了挑戰。當兩人被套上黑口袋之前,川島芳子還頑皮地向小方八郎眨了眨眼睛。小方八郎後來回憶說:「我知道她就是不想認輸,這是她的個性,即使我此前的預測是正確的,她也不想就此承認自己估計錯誤了。」

  被捕後,川島芳子和小方八郎都被關押在孫連仲的第十一戰區長官司令部的庫房內。夜裡,川島芳子側耳傾聽,可以斷斷續續地聽到隔壁傳來的小方八郎的聲音:「我是日本人,在戰敗的今天,我已下決心,不管什麼樣的痛苦我都領受,如果想殺,那就殺好了。但是金璧輝小姐是個女子。她生在中國,而且還身患疾病。因此,請多多關照她……」在聽到這些話語時,川島芳子的淚水沿著臉頰一直滾落到地面上。這是她一生中為數不多的落淚,在黑暗中川島芳子默默地念叨著:「小方啊,你是我最親的人啊,我的任性不僅把自己置於這艱難的境地,而且還要害了你。我一定不會把自己的責任推卸掉的,你應該得到忠誠所應得的犒賞。」

  審訊一開始,川島芳子就極力為小方八郎開脫;「小方八郎只不過是個掛名的秘書,實際上他是我的一個忠實的貼身傭人,一切都是按我的命令行事。」小方八郎剛想說些什麼,川島芳子卻搶先大聲說:「你不要吭聲!不准你亂說!日本人就要像個日本人的樣子!你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地申訴自己的無罪!你為什麼不明確地說你的行動是按我的命令做的!」連法官也對這樣主僕的相互忠誠所打動,並沒有阻止這明白無誤的串供。川島芳子接著對小方八郎說:「你是日本出生的日本人。假如你為我而犧牲,他們也絕不會明天就把我釋放了。你為我擔心,我非常榮幸,但是,你必須聲明自己無罪,儘快擺脫牢獄生活。如果不這樣做,那只能增加我的痛苦。在你的祖國,你有朝夕向神靈祈禱求你平安回去的老母。請你不要為我擔心,我殷切盼望你早日回國。」

  故此,小方八郎於1947年3月獲釋,不久即回到日本。川島芳子並不知道此事。直到有一天,有人以小方八郎的名義送來了一包東西,裡面裝有襪子、牙膏、毛巾、肥皂、牛肉乾和糖塊等。川島芳子根據送來的東西,判斷小方八郎已被釋放。她捧著這些東西,激動得渾身發抖,泣不成聲。自從入獄以來,幾乎沒有親人再來探望她,大家都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開她,反倒是有幾個陌生的人給了她一些資助。終於有人還在惦記著自己,已經在精神上接近崩潰的川島芳子,仿佛又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得知小方已經回到長崎,川島芳子開始跟他頻繁地通信,把所有給自己洗脫罪行的使命全都交與他。小方八郎盡了全力四處奔波,最後卻是無能為力。這讓他感到萬分內疚,在給川島浪速的信中,他寫到:「因晚輩無能,無顏會見老先生。作為芳子部下,壯志未酬,深感懊悔,良心譴責……實在是對不起老先生,我沒有任何理由請求原諒,你願怎樣罵我就罵吧,你願怎樣斥責我就斥責我吧!只有這樣我的心才能得到一點安慰。」

  幾十年後,小方八郎已經從戰爭的澎湃激情中走了出來,成了一個古工藝美術館「長崎屋」的店長,白髮蒼蒼但滿臉紅潤、身材魁梧。再次回顧過去,他所想到的不光只是川島芳子的個人悲哀,而更加看到中日本之間戰爭才是川島芳子悲劇的源頭。「我一直在做著芳子小姐要求我做的,『做一個好人,正直,心地純潔善良』,戰爭才是一切邪惡的根源,芳子小姐這樣聰明的人本可以做很多貢獻的,只是戰爭毀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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