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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天晚上,令狐打電話給我,說他的一個激進老鄉,請他趴在一個來自中國台北的女人身上,發泄著祖國至今尚未統一的憤懣。電話里,他還特意讓他身下的台北女同胞,用極其煽情的嗓音,朝著話筒呻吟。我躺在氣氛潮濕的被條里,禁不住打起了手槍。那個夜晚,是我有生以來,最最鄙視自己的夜晚。但後來,我卻這樣想:為什麼資本主義會迅速發展?為什麼過去是只有社會主義可以救中國,而現在卻是只有中國才可以救社會主義?可能咱們中國人,一直沒有放棄打手槍的古老習俗吧?可問題是:許多得不到的東西,除了使用這個方式來得到,我們這些勢單力薄的個體的人,又能用其他的什麼高招來對付自己熊熊的慾火?中國人,在美國,面臨著那樣的一個非常時刻,想撲滅這樣的一種熊熊慾火,除了手淫,還能有其他什麼錦囊妙計?

  另外一個晚上,我趴在桌子上給國內的一些朋友寫信。那些信寫得都不長。在寫給江洪的信里,我學著英雄老扁的口氣,問他最近的「胖須」插的怎樣。我想起這個寫法,還是英雄人物老扁,在沒有成為英雄之前發明出來的。並因此想起了一些難忘的本科時代:就像是一場不得不閉幕的戲,我那青驄馬、薄春衫,白衣飄飄的本科時代,就那樣悄然走遠了。老扁、小如還有許許多多和我一樣曾經異常年輕的本科同學。我們的相遇,只是一場為了離別而誕生的宴會。我們的激情,現在只剩下一個龐大的空殼。我們所有的歡聲笑語,如今都已成為一曲無奈的悲情布魯斯。異鄉的上空沒有雲彩,故國的夜晚,又該給我以怎樣空洞的安慰?

  信中,我告訴江洪,紐約的野雞可不像國內那些小敲小打的野雞。她們有執照,合法經營按時納稅。受法律保護,享有極其奢侈的人權或者人身自由。結束那封信的時候,我還特意向他提起:我說最近的我正在拼命掙錢,以便早日代替他實現「睡幾個資產階級國家的女人」的理想。

  寫完那封信,我又想單獨給夏羽也寫一封。寫寫我對她的愧疚,我想婉言規勸她,希望她能夠早日跳出那場名存實亡的失敗婚姻,能夠儘快甩掉『駝子』那幫小流氓們對她的糾纏。她可以找份體面的工作,哪怕不找工作,也可以體面地生活。旅館的收入,足以使得她們母女倆衣食無憂。又何苦非要去親身體驗,那些希奇古怪的現代都市夜生活?正當我準備提筆寫下這些時,又忽然覺得:自己又是何苦?再說,寫出去的東西,畢竟就是潑出去的水。到時候,我還能收得回來嗎?索性沒寫。

  給趙小妖的信里,我這樣寫:「生存已經不是問題,寂寞才是大問題。」在信里,我還非常露骨地對她說:我後悔沒有在你的肉體上,留下一些更深刻更有意義的紀念,就跑來這個鬼地方。「殘酷就是美麗,美麗就是殘酷」我不知所云地寫上這句話,想以此嚇唬嚇唬沒有見過什麼世面的小妖。快結束時,我還假裝自己因為時刻都在想念著她,所以準備:學校一放假,我就回國來看你。我說美國是個百分之百的鬼地方,在這裡掙不到什麼大錢,卻浪費著我的大好青春。「美國沒有一個像點人樣的美女!也沒有任何藝術的灰塵,願意滯留在這個鬼都不來下蛋的地方!」

  我還絞盡腦汁地想把自己寫得再慘一點。或者這樣的話,小妖會更想我更愛我。因為英雄人物老扁曾經這樣定論過,他說天下所有的女性,都沒原則地同情弱小者。寫完給小妖的信後,我又往信紙上灑了點冷開水,特地把最後幾個字弄得模糊不清。心想:等它幹了,小妖拿在手裡,閱讀時,肯定會把它當成是我的淚痕。

  後來的幾個晚上,我特別希望自己可以做夢。當然最好是做做春夢。我還希望那些夢可以長久持續一點。我希望有位天外飛女,從雲端里飛下來,乖巧地躺在我身邊,常娥啊織女啊還是今何在筆下的那個什麼霞的,無論是誰,我都不會再對她們的裸體客氣!我會像白案大廚們揉麵粉那樣,一點一點地把她們揉碎,然後扔進沸騰的油鍋里,然後再撈起來,再揉碎。這才算是人生。這樣的話,至少比傻逼神仙西西弗來回搬石頭,要有趣的多吧?

  原來周一平來到這個世上,就是為了來回搬動著一塊被人類叫著「女人」的石頭?那我的魂呢?周一平也得跟平常人一樣,要具備一個被人們稱之為「魂」的物件吧?我常常這樣甜蜜地想著:恩,在思想的深處,我是個強者,是個勝利者,無堅不摧。另外,假如明天,假如明天可以下一場金錢加美女的大雪或者大雨的話,那我的人生就功德圓滿啦。哼,和藝術有關的人,怎麼會敗?

  可是,所有這些遙遠而不可及的夢想、遐想、狂想和臆想的聲音,對於如今的我來說,真是太遙遠,太遙遠,太遙遠了。

  第四節 我腰斷了,怎麼彎?

  在紐約街頭,在那些高樓大廈之間的倒影里,我總是想放慢自己的腳步,悠閒一些。這個國家的人五花八門幹什麼的都有。他們走路的姿勢奇特,虎虎生風。沒有一個人願意和我一樣,倒像是前面的街道上已經擺滿了金元寶或者大錠的銀子。或者像是閻王已經向全美人民下了十二道金牌,說走路快的,可以趕到下輩子不投人胎的機會。我才不會那麼飛快地走路。趕著去幹嘛?被車撞上了,本就折得太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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