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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子感嘆道:“這些也是你父親素來的心愿,看來你是研習至深,各處細節只怕都有破解之術。”

  連曜眉目沉沉道:“我日夜研習,不敢耽誤父親的遺志。”

  兩人正說著,突然聽的旁邊的甬道中有人噗嗤噗嗤屏息的呼吸,兩人內功深厚,聽得出有人在偷聽,江城子咳嗽一聲,那人轉身撲倒在地,連曜想去,江城子攔住,過了片刻,眉眼一轉,正色向連曜道:“你待她可是真心?我倒是真想收她做門下。”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連曜通過甬道的時候很慢,每一步都故意走的踏踏聲響,心中卻浮現一陣奇異的心悸,仿佛心弦已經被那個在自己住處的女孩緊緊牽扯。

  地窩子並不寬敞,瀰漫著一陣焦灼的奶香,小鍋子斜斜架在炭火上,寶生掂著銀勺子立在鍋中,緩緩攪拌,人卻在發呆,一縷細發垂入奶中都不覺。

  連曜拳手咳嗽了聲,寶生方醒過來似的,紅著臉用力攪動著銀勺子,嘟著嘴喃喃道:“你這個鍋子鐵皮薄,容易煮焦。”

  連曜彎著腰盤腿坐到寶生旁邊,先是繞著小指頭挑過那縷頭髮,仔細別去寶生耳後。寶生大為窘迫,難堪的耳朵都紅透了,連曜更是覺得有趣,看似不經意間指尖彈了彈寶生的耳肉垂,寶生像個小兔子似的受驚縮了脖子別開頭去。

  連曜心中暗笑,握著寶生的手接過小鍋子和勺子:“剛才聽到什麼了。”

  寶生一下子坐不住了,猛地跳將起來,無奈腿腳不甚方便,連曜一把緊緊拉住她的手臂,沉穩有力拉將到自己身邊坐下。寶生自覺被他識破偷聽的事情,更加羞愧,咕咕囔囔的不肯坐下:“我不是故意聽的,我一個人在這裡,想,想去找你,不想你有事情商談,我不是故意聽的,我沒聽到什麼。”邊說邊擺擺手。

  連曜放下小鍋子,笑眯眯道:“坐下罷,坐到這裡,再不過來坐下,我就抱著你坐到我身上。”寶生見他環抱過來,不知所措的擋過手格在連曜肩上:“我自己坐,我自己做。”

  連曜見她斜斜坐好,心情大好,不計較她的生分:“聽了就聽了,有什麼好怕的,我又不怪你。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故意頓了頓,眯起眼睛。

  寶生終於放鬆了些,靠著連曜,果然上鉤問道:“我以前是怎樣的。”

  連曜道:“你肯定斜著眼睛說,喂,羅剎鬼,我就是偷聽你了,你又怎麼樣。”說著扮作寶生的樣子,連曜平素嚴肅慣了,這時候做起鬼臉,倒是怪異的很,寶生目光婉轉,噗嗤笑道:“我的樣子可沒有你那麼丑。”

  連曜不會說軟話,這幾句也是想了好久才掂量出來的,剛才還在心裡演戲了幾遍,這時候見寶生久違的笑顏,氤氤氳氳的眼睛一笑就像小月亮,人終於有些生猛勁頭,不復之前的警惕和痛楚。連曜竟看的有些痴了。

  寶生瞅見連曜含笑的眼中充盈的情愫,心裡猛然一痛,怔怔然別過臉去,只是望著火堆發呆不再說話。

  連曜見她情緒剛剛好些,不知為何突然又沉了下去,愈發沒有迴響,嘆了口氣也不說話。一潭死水似的壓抑重重繞繞包圍了兩人,寶生抱著膝蓋,愈發覺得腿上冷,緩緩道:“連大哥,我,我,為什麼師父不肯真容相見。”

  連曜道:“這個事情,事關重大,牽涉太多朝廷人物,我這裡人事也不是那麼清明,她怕泄露了行蹤,引來大麻煩。你別多想。”寶生急急搶話道:“我理會的,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我,”頓了頓換了陣疲憊的聲音:“我只是想起以前在朝元女觀的日子,想起我們一家三口住的的小院子,想起那排矮牆上面的金銀花,每天傍晚,奶媽子做飯的時候,母親會抽空臨摹一會兒名家圖譜,我就偷偷翻出牆去,到半山腰間溜達一小會……”

  話語斷斷續續,似乎陷入往事的漩渦。

  連曜見她抱著膝蓋頭:“你腿還痛?我來看看。”不容分說捲起寶生的褲腳,寶生唬了一跳,死活拉著褲腿不肯讓他往上卷。

  連曜想了想,反手咯吱起寶生的腳心,寶生最怕癢,彎腰笑岔了氣,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只是指著連曜說不了話。

  連曜乘機褪了寶生腳上的褲腿,推到膝蓋上,只見從腳踝到小腿肚子上,足足有兩寸的紅腫,裡面的骨折處一定更加嚴重。只是傷口包紮的很是規整,用的藥也好,不少地方已經結疤,想到定是謝睿那小廝親手處理,猛然一陣酸意憤恨,嘖嘖道:“這腿是沒有用了。”

  寶生聽得此話,唬了一跳:“謝哥哥說,只要按時敷藥,半月之類就能行動自如。如何,如何這麼嚴重!”

  連曜聽得寶生一口一個謝哥哥,心頭好似油澆灌,更是火滾,冷冷道:“那廝唬你的,你這腿光是敷藥也沒有用,還要每日活血推拿,不然也知好了表面,內里的骨頭長的鬆了,以後也是個瘸子。那個廝,他,他幫你推拿過沒有。”這話問的小心翼翼又曖昧,卻生怕得到肯定的答覆。

  寶生紅了臉,搓著手不知回答這話,連曜心裡更是酸的翻江倒海,不經意間推拿的手勢便重了許多,寶生吃痛的很,卻憋著不出聲,臉上竟隱隱漲出了些血絲。

  連曜抬頭瞥見了,緩緩鬆了手上的勁頭,冷冷的卻不肯鬆了口氣:“痛就喊,這推拿就是這樣痛的,若是不痛都沒有了效用。你要想好的快些,就忍住罷。”

  寶生認認真真點頭應道:“不痛不痛,我知道你為了我好,連大哥,你看,我想明日和你一起去……”話未說完,連曜猛然抬頭,寶生心虛,迷了眼睛。

  連曜冷冷道:“我說過這事情了,殺人放血是男人老爺們的事情,不是女子的事情,何況你腿腳傷成這樣,去了更是負累,到時候兵荒馬亂的,我若是一個疏忽顧不上你了怎麼辦。”話說的又決絕又嚴厲,不帶一絲迴旋的餘地。

  寶生本來有些膽怯,這時候卻昂然道:“我不會是負擔,我想好了。”說著推開連曜,自己憋著氣就拿起身邊的一塊小夾板和繃帶狠狠纏住小腿,扶著連曜的肩頭微微顫顫站了起來,還小走了幾步:“你看,我自己能走能跳,怎麼就是你的負擔。”

  連曜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故意抖了抖肩頭,甩掉寶生的手:“走時走了,那你跳跳給我看看。”

  寶生年輕氣盛,不想給連曜小看了去,叉著腰單腿跳去,卻不料頓時失去了支撐,四周又沒有家俬物件可以攀附,情急心慌之下一頭撞進連曜的懷中,本能的環抱住連曜的胸口。

  連曜本來側著身子,想看看她的窘態,不料寶生撞跌進懷中,隔著鐵盔甲仍能感受到她水青色的錦緞小襖子下溫軟的體態。

  寶生醒悟過來,一把推過連曜,鼻尖上顫顫巍巍的都是汗珠:“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連曜也回過神來,別過頭咳嗽了聲,強行從慌亂中鎮定下來:“還說你能蹦跳,奶皮子煮好了,快吃點東西,我帶你去外面騎騎馬散散心。”說著,低頭強將還熱的小鍋子塞給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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