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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山腰,繞過山腳,穿過一片暗沉的水杉林,寶生突然被一片金紅色閃了眼睛。

  一湘大湖跳躍在眼前,此時晨曦初露,湖水如染,一片金紅;朝陽徐徐上升,則又轉為翠綠;湖狀若馬蹄,水質純淨,而背陽處,又成一片墨綠,微風起處,波光粼粼。

  寶生頓時看的痴了,踩著馬鐙站起於馬背,拍著手笑道:“阿木約布,這裡是什麼地方。”放眼遠眺過去,湖的東南面,與草海連接,淺海處茂密的蘆葦隨風蕩漾,蔟蔟的花草迎風招展。寶生貪玩,索性去了鞋襪,牽馬下了淺灘嬉戲起來。

  阿木約布也痴痴看過湖水,半天才低聲自語道:“這裡是仙女居住的地方。”

  時光漸漸融入碧綠的湖水,遠處的湖面上飄來一陣清淺悠長的歌聲合著潔淨的琴聲,被晨風吹送至岸邊。歌聲活潑輕盈,琴聲清純明淨,寶生聽不懂唱的什麼,卻聽得阿木約布也跟著邊拍手,輕輕唱起了這個調子。

  幾艘別致的木槽船穿過湖上的淺霧,向這邊駛來。寶生迎著光,看不真切,聽歌聲只覺是女子聲。木槽船陸續駛近了西側的沙灘,一女子牽了馬下船,翻身上馬飛奔過來。

  阿木約布跳了起來,向湖面急切的張望起來。

  寶生從未見阿木約布人前如此緊張失態,好奇心起便也望了過去。

  只見一紅衣白裙的少女,背了一把長琴,飛身在黑色壯馬上直奔而來,白裙披在黑馬的皮毛上,洋洋灑灑煞是搶眼。寶生瞥了一眼阿木約布,只見他的神情緊張,卻又含了些羞澀,眉頭緊湊,卻又掩蓋不了眉梢的歡喜。

  少女翻身落馬,緊走了兩步到阿木約布面前,脆脆的用土話喚起他。這少女眉目濃烈,五官英挺,輪廓飽滿,如同一朵怒放的山茶花,熱烈無羈的生長在璧山綠水之上。寶生側眼看著這少女,心中有些東西也被這少女熔化開去,只剩歡悅。

  阿木約布卻連連退卻,少女卻緊緊跟隨,直到阿木約布退無可退,高高的個子縮身在馬匹旁邊,少女急促的訴說些什麼,阿木約布卻無言以對,只能拉著馬韁,垂首望地。寶生看不清他的神情,看的有些好笑,又好氣。

  少女見阿木約布始終不言,沮喪至極,眼角似乎都溢出了淚水,但轉眼見到寶生,卻又倔強的抽了回去,上下打量了寶生的衣著打扮,氣勢洶洶的用漢語問起:“你,哪裡的。”寶生剛想搭話,卻被阿木約布做了手勢阻止。

  少女見狀,雙眼睛變暗了,突然閃爍了一下,又變得漆黑,接著姍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轉身飛馳上馬,只留下一席堅強的紅衣清影,穿過淺白的細沙,上了木槽船,船上其他的女子搖開了橫槓,劃開了碧玉般的湖水,向對岸駛去。

  一時間,只剩下寶生和阿木約布兩人獨立在湖邊。阿木約布凝視著木船遠去的水路,深邃的眼眸流露出無法抑制的悲傷。

  多日相處,寶生並不喜歡這個粗魯的蠻人,但這一刻,也同有戚戚然。

  “這湖水,多美啊,像,母親的眼淚,可是,二十年前,夜裡,我們族人的血,染紅了,這湖水。我們,淪為了,溪火部,賤奴。”阿木約布語氣漸漸悲憤,說起溪火部,更是咬牙切齒。

  阿木約布似乎情不自禁:“她,真美,像,仙女,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是……”

  寶生不知怎麼接話,站在湖邊,只有山風一陣又一陣拂面。對岸,歌聲又飄來了,歌聲是那麼深沉,那麼纏綿,一縷縷浸透了水草的涼蔭,貼著湖面飄來。

  寶生心中微痛,想起一人,眼前山是山,水是水,天是天,又似乎山不再是山,水不再是水,天已經空了,都化成了歌。

  湖島上的白塔在萬綠叢中,凝然不動,湖上的雲霧襯托的極遠處的雪山更加氣象非凡。

  “你看,那雪山,那是格姆女神的化身!”阿木約布指著雪山頂:“女神的旨意,已經傳出,會有,神鷹帶領,我們,回到山的那邊。”

  湖面上一隻咕咕鳥輕盈的掠過水麵,向雪山飛去。

  兩人默默回了山上,半路上,卻有一武士等候,寶生見正是上次護送自己過來的武士。武士送過一個包裹,一支機弩,一封信件,轉身便走。

  寶生展開信來,卻是連曜的字跡:“我已覓得巧匠按你所繪圖樣趕製武器,特為你製得這支小弩,務必試玩,看看有何瑕疵。”

  寶生左右摩挲這機弩,每個細節都親手繪製,好奇心起,立於馬上,托起機弩,這弩不用上膛,只是將箭插入匣內,瞄向山邊樹杈上一隻小雀,按下彈手,箭便衝破彈匣,小雀正欲飛起,突然嗖的被擊穿跌落樹杈。看的一旁的阿木約布也嘖嘖讚嘆。

  寶生手繪過這機弩的細圖,沒料到實物竟然威力如此,心道,這只是支袖珍的玩意兒,如果真按比例制的真弩,那這般箭無虛發,那可真是利器。

  正想著,隨手打開包裹看來,臉上唰的一下就紅了。

  包裹塞了張小紙條,寫著幾字:女人的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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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日子,謝家那廝到了龍場了吧。希望他能再拖些時日。待我從此處脫身。”篝火前,連曜遠眺著夕陽下雪山,落日的餘暉撒在雪山的一側,噼啪的火焰衝上半空,映紅了人的眼睛。

  “傳來的信兒,是到了。媽的,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還要走多久。謝家這廝該不會給咱們指黑路吧。兄弟們都有些挨不住了。”舒七烤著火囔囔道。

  連曜嘆了口氣:“黑路也要走到底。聽得前面那個南安的老傢伙講,從這裡繞過雪山,就能直達溪火部的老巢。”

  舒七湊過去,重重的問道:“聽說那溪火部的老賊人極為可怖,無人見過其真容,媽的,老子就要去撕了這裝神弄鬼的老賊人的臉,看看他如何三頭六臂。”頓了頓又問,“擒住了溪火部那賊子,朝廷就能讓我們回東寧衛嗎?你說朝廷信得過嗎?”

  天氣極冷,舒安吸著鼻涕,阻止道:“這些話此時問來何用,擒住了,我們就有回去的希望,擒不住,你就老老實實在這兒娶個蠻人老婆。”

  連曜提著酒囊倒了兩口燒酒,遞過給舒安:“喝兩口暖暖身子吧。”連曜看看周圍縮成一團的將士,嘆道:“西南之亂,也算是我連某人的契機,如果沒有這亂,新皇何須留我,我何來這偷身之機。”

  說著,一股豪氣湧上心頭,撲了身上的雪花,甩了酒囊站了起身,正欲對將士喊話。

  斜眼之間,瞥見雪線之下有人馬,見被發現,突然向遠處跑開。

  連曜警覺,火光雷電之間就依然上馬追出數丈,舒家兄弟反應過來領了幾人趕上去,卻始終差了幾尺。

  連曜在前看著,一行三人,馬力奇快,直撲西北方,竟有逃脫之勢態,連曜不及思索,反手從馬背抽了大弓,搭上五法羽箭,搭弓立馬,扳指摩擦之間便射出五箭。

  眼見直奔三人,沒想到其中一人聽得弓箭之聲,反手甩出一枚帶鉚的絞索,宛如利網,嗖嗖之下,竟然絞住了三法羽箭,其餘兩發直逼馬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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