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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曜也看了進去。店面掛著一身淡淡桃紅色的衣裙,衣面精緻,繡花雅淡。寶生走進店面想細看下。掌柜的見進來個呆呆的鄉下少年看著那套衣裙,有些不耐,揮手趕道:“去去去,哪裡來的鄉下孩子,這樣的衣裙給你見到也是折煞了你的眼。”

  寶生又看了一眼,嘆了口氣準備轉身出去,低頭間卻被連曜一把抓住,愕然間卻被拉到了櫃檯前。掌柜的見寶生又折返回來,正想呵斥,卻見旁邊站了個高瘦漢子,衣著簡單,但普通面容竟然有股威嚴的泠然氣勢,呵斥的話語不由的收了回去。

  連曜瞥了一眼那套衣衫,道:“掌柜的,我們鄉下來為莊上的老爺採購些衣料,這套衣衫甚是合眼,不知多少價錢。”

  掌柜的抖抖了鼠須,冷笑道:“這套衣服只怕不是你們莊上老爺買的起。這是鎮上張員外給他家小姐在城裡的錦繡布坊定置的,要不是怕潮濕了拿出來掛著,都不會給你們見著。”

  連曜點點頭道:“還是請掌柜的說個價錢。”

  掌柜的斜瞥了一眼連曜,冷笑道:“都說是張員外家定置的,不外賣。”說著就要將衣服收拾起來。

  連曜拉住掌柜的,順手撒了些銀子到檯面上:“這裡是二十兩銀子,請掌柜的給個方便,我們鄉下人,出來置辦不容易,莊上老爺也挑剔。這些銀錢多出來還請掌柜的再去城中置辦一套,這套就與了我們。”

  掌柜的吃了一驚,掃了掃木台上的幾裸銀子,臉上笑意浮起,道:“這位兄弟,看你出手大方,那就與你便是。”於是小心抱起衣物,遞於連曜。

  兩人回到客房,連曜將包裹塞給寶生,輕輕道:“試試吧。”寶生奇道:“為何要試。”連曜看去窗外:“今晚謝少保要見你一面,有你父親的親筆信件。”說著掃了下寶生,笑笑道:“我可不想被他笑話小氣。”

  寶生不語,拽了包裹,沉沉坐了下去,頭深深伏在包裹上。連曜走到寶生身旁,伸手撫上她的發端,髮絲有些澀滯。寶生埋頭在布料中,一動也不動。

  半響,寶生微微抬了抬臉,挑著眼睛問:“為何這衣服貴過我的龍牙那麼多。”連曜吃了一驚:“龍牙?!”寶生道:“那匹小馬啊,我就叫她龍牙。”

  連曜不由嘴角微揚:“要真說起來,二十兩銀子也買不了你的龍牙,二兩銀子也能買了這套衣服。”

  寶生聽不明白,連曜繼續道:“龍牙是匹好馬,這些販子應該是得了便宜,但這馬不好飼養,脾氣又燥,幹不了粗活,這些馬販子平日只是做些普通馬匹,找不到能要這馬的顧主,要不是你急,我壓到一兩銀子他們也會給來。”

  “但是這衣服,那掌柜只是幫人辦置,若不多給十倍的利益,他何苦討這個麻煩。”連曜看了那包裹,道:“試試吧,今晚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可以問到。”說著便關門出去。

  寶生默默抖出那套衣裙,用手撫摸上細滑的布料。

  連曜不知不覺到了馬廄旁,瞅了眼正在養神的龍牙,自言自語道:“那個臭丫頭的脾氣真是像你。”龍牙像似聽懂了般,不屑的噴了個響鼻,沖了連曜一臉熱氣。

  待連曜再進去,寶生已經除下面具,梳洗了頭髮,系了髮帶,換好衣裙,衝著連曜施施然靦腆一笑。連曜上下仔細打量了下,點點頭。寶生扯扯身上的衣襟,小心問:“好看嗎?”

  連曜轉過臉去,揚揚笑道:“能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從個鄉下小子變成個鄉下丫頭。”寶生嘆了口氣:“就這樣嗎?那次謝哥哥也沒看到我著禮服,這麼說來還是沒看到的好。”

  連曜有些煩躁,冷冷道:“你就這麼想著他,今晚就跟他去了也好。”寶生低了頭,輕輕道:“謝謝你準備了這套衣服,合適的很。我不想在他面前失禮。”

  連曜心裡竟有些奇怪的舒坦,笑笑道:“你穿成這樣就不要出去了,要吃些什麼我端了上來。晚上我們偷空出發。”

  是夜,兩人偷偷牽了馬從後院的柴門出了客棧,一路向西南,漸漸出了市集,人馬隱入了漫漫荒夜中。

  寶生並不問目的,也不問時間,只是隨著連曜催馬而行。寶生以前很少單獨騎行,騎術甚是拙略,幾次差點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連曜見狀,便和寶生同騎,獨留龍牙空跑。

  越是遠去,寶生心中越是雜亂,官道上馬蹄揚起陣陣塵土,糊的人眼睛都睜不開。寶生不由緊緊拽住連曜背後的衣襟。

  連曜“吁”了聲勒住馬,放慢了腳步:“他自有他的位置,你不必氣惱。”半響,寶生在背後堅定道:“睿哥哥有他的籌謀。”

  西出京畿最後的一道別棧,幾樹淡紫的海棠搖曳在冷清的秋風中,月光灑在滿瀑繁花上,甚是耀眼。連曜隔了老遠,放下寶生。

  寶生心中撲通直跳,想邁開腳步卻又躑躅,低頭整了整衣服,剛邁出去幾步,卻被連曜低低喚住:“如果你不想見他,我們現在便出發。”

  寶生回頭澀澀一笑,道:“我有些話想說與他。”月華罩上寶生的眉宇,仿佛展不開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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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棧廊下,謝睿遠遠看著連曜將寶生放下,又將寶生喚住,兩人私語數句,心中升騰起巨大的怒火,想上前質問,卻又邁不動腳步,只能眼定定看著寶生走進,亭立在一丈之遠的地方。

  眼前的男子身穿一身月牙色滾金長衫,頭未戴冠,烏髮垂肩,嘴角噙著冷冽的笑意,比那月光還清冷,寶生心中跳的厲害。兩人就呆呆對視片刻。

  終是寶生低了頭,沉沉道:“謝大人……”話剛出口,酸澀的卻不知如何接下去,謝睿冷笑道:“連稱呼都改了,看來韓姑娘和連將軍在一起,改變了很多。”

  寶生心中難受,一時間思緒萬千,猛然抬頭:“謝哥哥……我……”終是還是別了頭,沉沉道:“是,連將軍對我很好。”謝睿一把抓住寶生的手腕,怒道:“你歡喜他!”

  兩人距離甚近,寶生想起那個下雨的春晚,兩人手握著坐在檐下聽雨,也是這般相近。心中突然冷清下來,施施然展顏淡笑道:“謝大人,今天我來,是想來聽我父親的消息。”

  謝睿心中劇痛,按捺不住,喃喃道:“寶生,寶生,我在你心中就只是這樣用處。”

  話語如利劍穿透了寶生所有的防禦,淚水滑下面頰:“睿哥哥,你和我終是不同的道路。你看,我從未曾為你做過什麼,你卻為我做了那麼多。 我不能與你白頭到老,我也不能幫上你什麼忙,說不定還老是拖累你,以後,以後,就是這樣看著你,都將是奢望。我也不敢對你說些什麼。但是即使這樣,你在我心中不是只有這樣用處,我……”

  秋風吹過,吹散漫天的紫薇花,淡紫的花瓣紛紛揚揚飛舞在空中,遮蓋了月光的光華,此時無聲,勝似千言萬語。謝睿仿佛中了魔怔,緊緊吻上寶生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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