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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是答應了?”謝修原本以為會費些口舌,聽得兒子如此說來喜不自禁,鬍子都有些抖動。謝睿立直了腰板,更顯挺拔俊秀,點點頭道:“此事甚大,兒子恭請太后皇上指婚。”

  作者有話要說:

  文寫到這裡,竟開始有點傷感。

  第64章 第六十四

  謝修心中事成,喜悅之情難以言表,又值剛過中秋,硬是留了兒子用晚膳。謝睿微微一笑,並不拂了父親的美意。謝修於是吩咐下去在後花園的荷亭上用飯。下人們自是有眼色,見老爺難得開顏,又見大公子回府,知是有喜事,便一疊落布置下去。

  謝修又叫了全家大小一起出來,幾位夫人只道自大公子離開後老爺的脾氣越發乖張,不得親近,今日竟然約了各房出來,實在難得,便各自打扮攜上子女,暗地都想撥得頭彩贏得老爺歡喜。

  宴席設在荷亭上,中秋後的月輝仍然皎潔,眾人熱熱鬧鬧用了飯,自不在話下。謝修吃了些酒,話也多了,對著謝睿道:“想我當年只是七品軍曹,跟著藩軍去了川北押運糧草,要不是命理奇遇,幫著你的母親歸順朝廷,只怕現在也不過是一介曹營。”話音剛落,四房的姨娘趕緊拉著元順公子接上:“老爺命運富貴,自有貴人相助。元順,你倒是要向著爹爹和大公子學著。”說著趕緊將元順公子推出。

  謝睿一直看著月下的荷塘,並不熱絡,見宴席已殘,便向父親道:“父親也多吃了幾杯,這秋天的天氣到底涼些,還需保重。不如就此散了。”謝修今日高興,便道:“也好,散了吧。”

  元順公子連忙拉住謝修,脆脆道:“爹爹久未問我功課,元順日日刻苦攻讀,向著大哥哥學著,不如今日就來考我一考。”

  碧雲嘻嘻笑道:“四姐也是心急,才幾日沒見老爺。”四房姨娘暗暗瞪了一眼碧雲,碧雲並不理會,捏著絹子端了茶碗飲下。

  謝修道:“好,好,今日就去考考元順的功課。睿兒,你今日就留在府里休息吧。碧雲,你幫忙打點下。”說罷就由四房的姨娘扶著,蹌蹌踉踉自去了。眾人也漸漸告辭,獨有謝睿和碧雲留下。

  “沒想到你最後也這般選擇,走了舉案齊眉的段子。”碧雲自端了小杯,自飲了下去。謝睿並不惱怒,淡淡問道:“這是你家主子讓你和我說的”“我沒有主子,所有一切都是我自己做主,偶爾為朋友幫忙而已。”

  “哦?那你的朋友是連曜。”謝睿似乎被激起了好奇。雪煙瞥了眼謝睿,調笑道: “你倒是將我查的仔細。那就與你說個明白,我的朋友只是程雪煙。”

  “程雪煙,程雪煙”謝睿警醒起來,小心斟酌了片刻,“是慶元春的程雪煙了。”

  碧雲自飲了幾杯,話匣子便打開。“當年我是家裡窮進了官妓,反正是窮人家女子,到哪裡都是這樣,能吃飽便好。她不同,到底是官中小姐,人又美,哪裡受過那樣的糟踐。我長她幾歲,便認她做了妹妹,同吃同住一起。若說親人,也只有她了。”碧雲似乎有些哽咽,紅了眼睛,悄悄揀了帕子不經意搽拭了眼角。

  碧雲頓了頓,又裊裊道:“我們這樣的人,你們這些高貴的公子哥怕是瞧不起的,可誰不是爹娘血肉精華,誰生出來不是被捧在手心裡。”

  “我沒有瞧不起的意思,要是說瞧不起,我更瞧不起自己。”謝睿面無波瀾,只是望著欄外殘荷,輕輕道。

  碧雲斜臉細細的瞅了謝睿一陣,只見他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稜角分明的冷俊,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

  碧雲竟有些痴了,仗著酒勁,道:“你道我來謝家是為了連曜做探子,是也不是,我做了探子,說到底,但不是為了連曜,也不是為了雪煙,我是為了我自己。”謝睿聽得有些吃驚,回過頭來。

  “你不記得煙雨樓的碧雲歌姬,可我記得謝府的大公子第一次去煙雨樓的情形。滿座之下,我只為你而舞,人人皆謂你風流,可我看得出,你的眼中無一人。這樣算來,你我倒也算一類人了。”碧雲似乎陷入了沉思的情緒,越發自言自語。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這樣身份的歌姬,可我只要遠遠看著你,知道這世上還有我這樣的異類,也就夠了。”話語愈發沉醉。

  謝睿突然有些迷惑,“我只要遠遠看著她,心中就很歡喜。”尚在耳邊徘徊,已是世事人非。 “我見過那丫頭,說不上哪裡美,只是透著股精靈勁兒,你們這些男人都迷的什麼似的。我倒是很想你真的能帶她遠遠歸去。總好過以後成了你爹這樣的腐朽。不過你總有你的路,旁人說不得什麼。”

  看著秋風卷翻荷塘中殘荷,遠遠飄來一陣笛聲忽深忽淺,兩人靜默下來,竟隱隱有些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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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留寶生一人,便信步在寺廟中。這雖然是處棄廟,但仍能看出當年的規模,前堂是供著觀音菩薩,後堂尊著佛祖,左邊是文殊,右面是普賢。寶生一一拜過,便穿到了後面的小院。

  院子竟對著處不大不小的荷塘,已是晚秋,竟仍然田田鋪滿。院中有口水井,寶生繞過瞥見地上有些血污毛皮,唬了一跳,想起那美婦說起的用人埋在池塘里做肥料才養的荷花,不由心中大跳。西風吹起,荷葉嘩啦啦翻滾,十分肅殺。

  寶生借了些膽子,走進仔細一瞧,方將心放回原處,不過是些兔子毛皮髒物。突然想起連曜說起借著井水清洗了野狗,方覺自己錯怪了連曜。走到塘邊坐到石磯之上,一片茫然,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都有些暗了。

  “這寺廟最多野鬼,小心擒了你去。”突然身後低沉男聲。寶生完全沒有意料,唬得轉頭間差點跌下荷塘,見是連曜,雖然心中嗔怪,但也略略安下心來。也不說話,仍然轉向荷塘盪著腳丫。

  連曜也踱步過來,在寶生旁邊並排坐下。兩人一時無語,各懷心事。

  “那個,那個,我,是不吃狗肉。”寶生清了清喉嚨,低低聲音道。連曜不以為意,道:“狗肉腥臊,很多人不吃,並不奇怪。”

  寶生垂了顏面,看著自己的布鞋尖發呆,想了好久才道:“前幾年家中事多,娘病的漸漸重了,整天怏怏的沒有精神。我想找只小貓小狗養著,讓娘開心。剛好莊子的老孫頭家裡的母狗下了一窩狗仔,我討來一隻。果然娘看了歡喜,說讓我好好養著,不可懈怠偷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說起往事,寶生臉上也有了些喜色。

  “可是後來娘還是熬不過冬天,我光記著傷心,忘了給小狗餵食,想起時候,小狗也救不回來了。終究辜負了娘的提醒。”寶生不想在連曜面前傷感,只是淡淡說起,但眼圈卻有些紅了去。

  連曜轉頭看去寶生,平日冷言冷語慣了,此時不知如何說起,竟有些諾諾道:“那不是狗肉,這裡也沒有野狗。”寶生吸了吸鼻涕,點點頭:“我知道。”

  連曜又轉過頭去,道:“我父親,不是逆臣。”寶生也撇開頭,點點頭道:“我言重了。”連曜竟有些吃驚,一時不知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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