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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相道:“時疾為何不撒鹼水鹼粉掩蓋辟邪,難道想這裡的人都染得此病。”女營管事聽了,趕緊接上話回道:“老爺說的極是,只是時間太過緊湊,小的們只是遵醫囑掃撒了女監。至於撒到這姑娘的身子上,似乎不方便的很。”

  謝睿聽了猝然心驚,額上浮出一層涼汗,連忙道:“這管事說的也甚是有道理。畢竟是世家子女,還是要體面些才好。”王相轉向謝睿,繃著一張方塊臉,不悅道:“那謝少保的意思倒是如何?難道顧了體面就不顧眾人衛生安危?來人,兌了鹼粉鹼水撒上去!”

  謝睿氣急正欲發作,卻見跟著後面的侯勇對自己不露聲色使了個眼色,心下明白侯勇早有準備,便緩和笑道:“還是王相想的周全,存昕到底年少,考慮不周。快去兌了鹼水。”

  原來侯勇見九門衛各營部皆在掃撒噴藥,留了個心思,偷偷取了些草藥粉和草木灰粉末倒在隨身的牛囊袋中。此時見王相為難,便領著管事去醫藥房,乘著眾人忙亂,將草藥粉換了鹼粉。

  管事挨了訓斥,記得滿頭大汗,將鹼粉兌了水,端著急急忙忙趕著出來,磕著石坎,差點甩了碗出去。侯勇乘機空取了藥碗道:“還是讓小人幫管事大人送過去。”

  管事怕又被王相挑剔責備,又見是謝少保帶來的家丁,想來比自己方便說話,便放了心歡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還請這位兄弟幫忙送過去。”

  侯勇大方端了藥碗,拎了藥槍過去議事廳前面的大天井,謝睿見侯勇行事,微微放了些心。只見侯勇用槍吸了藥水,將棺木四圍噴了個均勻,王相見了,不放心道:“身上也要多噴些!”侯勇憨憨一笑,重重點點頭,低頭取了牛囊袋,重重撒在棺木內各個方位,待鹼灰掩了一層才住手,呆呆問道:“請示王相和謝少保,如此可行?”

  王相見侯勇是謝睿隨身近侍,也不敢太拂了謝睿的面子,見自己吩咐的事情辦的也算妥當,當下哼了聲,點點頭。

  突然外面一陣吵雜凌亂,一個軍士趕著進來稟報導:“外面有自稱中極殿大學士劉家的伯爵夫人要闖進來,我們攔住,就被他家丁打了,我們的人也鬧將起來,圍了他們的人。”王相和謝睿各懷心思對望一眼。

  王相輕輕咳了聲,道:“宮中的意見是厚葬,那讓家人見最後一面也屬人之常情。”謝睿本想此人必會阻隔劉家,不想竟然放話同意,但劉老太太進來,又會拖延不少時光,於是板著臉道:“雖說人之常情,但此事又無結論,這女子就無緣無故去了,宮中也想儘快解決這樁事情,我看……”話沒說完,劉老夫人竟帶了家丁闖了進議事廳。

  兩日不見,劉老夫人猝然憔悴不堪,但掩飾傲然之態。只聽得劉老夫人道:“謝少保好大的忠心,我們這些老人是合不上你的眼皮子了。”

  謝睿見事態複雜,很有些不耐,冷冷道:“劉夫人嚴重了,如要見人最後一面,請去那邊。”劉老夫人眼角轉去中庭的棺木,幾日來心力枯竭,突然一口氣接不上來,緊緊扶住旁邊的雙喜連忙扶住,方不至跌倒。

  劉老夫人中了魔怔般,半步半步挪過去,眼淚都流不出來,生怕見到那慘象,可不見到寶生一面,如何能夠安生。

  棺中少女面色祥和,換上了乾淨衣裙,只是全身被厚厚撒了灰粉。劉老夫人嘴唇乾紫,撲過去抹去寶生臉上的髒物,捧起寶生的頭摟著,痛苦道:“天啊,老身做了什麼孽啊,一個個都要走啊。”哭將起來,謝睿只道不妙,如此下去怎能收場。

  正想上前勸慰,只聽到撲的一聲,雙喜驚道:“老夫人,你怎麼了。”謝睿趕上去,卻見劉老夫人唇齒發白,重重撞到了棺角處。

  謝睿狠狠心道:“你家老夫人暈了過去,還請家人先自護回家。”說著打了眼色,命九門衛的兵勇將劉府人等送了出去。劉府人也是亂成一團,只能如此。

  頓時四周靜默下來。

  管事見王相謝少保都沒有異議,趕著回話道:“如此可合棺否。”王相見外面也越來越熱,太陽底下呆不住人,道:“合了吧。”眾人見他發了話,感覺這樁公案仿佛巨石落地,忙不迭的上前抬起棺蓋闔上。

  隨著“硿”的一聲,棺蓋遮去了棺木中最後的光亮,四周一片寂靜,唯有白日流光。謝睿呆了會,仿佛周圍的人事都消逝,天地悠悠,前後迷茫,只剩突然一陣生死離別的空虛糾纏了自己。謝睿又仿佛看見祠堂里,六歲的自己獨守在母親的靈前痛哭,想上前安撫,卻又邁不出腳步。

  侯勇在後面見自己家公子神色呆滯,輕輕咳了咳。謝睿方甩開這種夢魘般的糾結,聽得不遠處有人問話:“謝少保看下一步如何是好?”謝睿回過頭去,見王相那張充滿戾氣的方臉正杵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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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子帶著眾人踩著積水潭的大石,一直往上游探索。靠近水流,撲面就是一陣涼入骨髓的陰風,撫平路上的燥熱不安,大家也安定了些,默默不語跟隨著亮子前行。

  亮子不時回頭望了一眼,又遠眺一陣,從隨身的斜挎布袋中取出些標布捆在細竹枝上,將細竹枝沿路插著亂石間。

  突然,從天空直撲了只禽鳥下來,灰色禽鳥似鷹非鷹,似雕非雕,比雁又小了許多,頭頂金毛,鳥喙烏黑。眾人大驚,唯有連曜微微抿笑。禽鳥落到了連曜左臂上,連曜開心撫了撫禽鳥的頂羽,又解開了禽鳥金黃爪上的鐵環。環內藏了布條,連曜將布條一端繞了指頭,展開布條,嘴角又微微咧了咧嘴。

  萬胡趟了水過去道:“舒安那邊有消息了。”連曜點點頭,道:“他找了條鮮貨。到時候看好戲便是。”又看看亮子,見他從容不迫的樣子,心裡暗贊,吩咐萬胡道,“丈量好路線,此水路由你和幾個兄弟全程守住,再挑幾個好手跟隨我,匯合舒安西崗埋伏。”

  第49章 黑雲翻墨未遮山

  午後便開始下雨,開始還是壓著路邊的塵土,淅淅瀝瀝的下了點,突然間就噼噼啪啪,仿佛落豆子似的水天一線。出城的路也愈加泥濘不堪。“跑了?你說李早林跑了!”一股腥甜衝上心脈直入口中,謝睿的臉色猝然有些慘白。侯勇找著機會乘著旁邊沒人,送上油氈布,並小心回了謝睿此事。

  清涼的雨水順著蓑衣的草邊滑下了謝睿的手背,修長的手指勒著馬韁,因太過用力,馬韁竟緊緊嵌入肉中,愈發顯的青筋突爆。侯勇慚愧心痛,不敢接話,只是捧上厚重的油氈布遞過去。

  謝睿定定心神,重重嘆了口氣,暗運功力,強壓下激盪的血脈。待疲憊翻身下馬,步履竟有些虛浮,但還是接過侯勇遞過的油氈布,默默展開鋪到暗黑的棺蓋上。

  護送的九門衛的衙役只想著趕路,此時見到謝少保停馬親自鋪氈子,臉上有些擔待不住,急忙搶上來幫著鋪滿。無奈狂風送雨,剛撲上去,烏黑的油布又被雨簾卷了角去。衙役很是不耐,囔囔道:“死人還打傘,真是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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