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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宗忽然恍惚起來,三十年前慈慶宮後殿,撐著宮門等自己下朝回去的少女這是這般顏色。不由喚道:“眉兒眉兒。”

  閔氏偏過頭,輕輕問道:“皇上找誰,臣妾喚去。”英宗猛然回神,苦笑道:“不找誰,只是想到旁人。”

  閔氏澀澀道:“是想念淑貴妃嗎?”英宗勉強抬起手,撫摸著閔氏的頭髮:“你倒是很像她。”

  閔氏不說話,低了頭靠到英宗胸口,半響方道:“皇上心中的人是我也好,把我當做影子也好,只是此時我在你身邊,我就此生滿意了。”

  英宗緊緊攬著閔氏,急急道:“朕去後,你務必跟著連將軍回去。他們不會放過你。”

  閔氏笑道:“只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皇上去了,我到哪裡又有什麼關係。”

  英宗攬過閔氏,閉上眼睛道:“朕第一次見到你,你在帳中吹塤,月下形影清瘦,像極了……”

  閔氏苦笑道:“是像極了淑貴妃。”英宗疲憊閉上眼睛,心中嘆道:忽忽數十年,物是人非,眉兒,當年那咬著嘴唇等我下朝的少女為何就變成冷酷戀權的女子。

  是夜,雲熙宮傳出哀鍾。嘉和十一年春,三月初四子時一刻,英宗陛下去鼎成龍,駕崩於玉熙宮內,享年五十五歲。

  東方微微泛白,市面上已然開始肅清警戒,各條官道小巷都駐紮了九門衛營的軍士兵曹把守。偶爾竄出個把閒人都會被逮住盤查。

  謝睿一路過去,暗暗皺眉。

  玉熙宮暗紅的宮牆前,晨光照耀著角樓紫色琉璃瓦,一派榮華景象。謝睿下馬隨內侍進入東華門,直直過了漢白玉的中道。

  這條潔白玉潤的階梯,自己曾經走過數次,但從沒像今天這樣步履快然。一個嶄新的時代就要拉開帷幕,新的人物就要踏上明朗開闊的朝堂。

  這裡從不缺乏野心和權謀,少的只是稍縱即逝的機遇和賞識。

  上了玉熙宮前殿小書房,一群老臣正圍著太子,按照傳統的“勸進”程式,全部官員以最誠懇的辭藻請求皇太子即皇位。

  頭兩次的請求都被太子璁拒絕,因為父皇剛剛駕崩,自己的哀慟無法節制,哪裡有心情去想到個人名位?

  到第三次,他才以群臣所說的應當以社稷為重的理由,勉如所請。

  完成這一儀式,太子璁已然被吵的頭暈,見了謝睿,冷笑數聲。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獨留下謝睿。

  西首鋪暖炕,炕上有張小案幾,太子璁翻起桌上小冊,又不耐煩擲下。謝睿也不答話,規矩在下首站好。

  “昨日你倒是個半路出來的程咬金。”太子璁冷笑道,“本來按之前所議。去劉家問罪的人應該是你,你倒好,臨時退卻不說,還搬出先皇的手諭擋了趙官人的議程。你到底有什麼解釋。”

  謝睿立了立身段,不卑不亢答道:“臣之所以如此行事,如果說沒有私心,那是欺君。可若全是為己,也是為君。”

  太子璁冷笑道:“你倒是說個明白,免得我第一道聖旨斬的就是你。”

  謝睿道:“如今之勢,各藩王世家,都各藏心事,如果此時強行推行行政,只怕又要引起人心浮動,前朝尚有王莽亂政之鑑。所以,只是給劉家一個警醒,而不是徹底查抄,更顯太子殿下的懷柔之心。”

  太子璁被說動了心思,但還是反問道:“那你又藏了什麼心思。”謝睿微笑道:“不怕太子看輕,臣也只是個凡人肉胎,查抄世家這麼大的責任,臣寧願做個縮頭王八烏龜,也要避過一時,以圖更大的前程。”

  這番話說的粗俗,太子璁也不禁笑道:“好你個王八烏龜,先皇特地交代了留你重用,難道也是看中你這樣的縮頭功夫?!”

  謝睿微笑默然。

  第36章 寶生幻回朝元觀 杏仁心急探寶蟬

  寶生又踏進那個夢境,朝元女觀的粲然花牆下,十歲的自己在默誦剛才父親教授的功課,“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遠遠聽到母親在內院溫和喚著自己,嘴上脆生生應著,便飛快踩著墊腳石,竄上低矮牆頭,翻身回到觀內。

  突然四周彌散出團團灰色霧霾,漸漸厚重的就要漫過自己,驚恐地呼喚母親,可聲音剛出喉嚨就絲絲滲入濃霧,沒了蹤跡。

  懼怕之下,只能勉強撐住摸索回房,迷迷糊糊卻見父母躺在胡床上不動彈。寶生大哭著爬過去拼命搖晃拖拉,爹娘還是一動不動。

  想搶出門外喚些道人過來幫忙,混沌中卻被人拽住狠狠甩進房內,吃痛抬頭看見一黑臉人惡狠狠指著自己威脅道:“說,你是受誰人指使,行刺朝中大員。”

  欲要辯解,又聽到旁邊傳出冷冷聲音:“記得我教的話,不要亂說。”只見連曜神采倨然,眼中宛如凝結著地獄的冥水,令人不寒而慄。

  突然閃進人影,拂塵橫掃之下,霧霾盡收,四周復又晴朗寧靜起來,家具擺設還是舊日情形,東角小花機上的美人蘭正吐出數朵粉藍色香蕊。只是胡床上只有鋪蓋被褥,父母卻也不知去向。

  寶生看清來人,灰衣束髮,竟是師父。心悸之下,不由撲到師父懷中,抽泣起來。師父輕輕撫過背部,心疼安慰道:“寶生,你命中當有數劫,逃脫不得。”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柄小巧彎刀,塞到自己手中,輕聲道:“為師只能算得你的命數,卻不能消解厄運。贈汝次刀,盼能逢凶化吉,也能成就你的一段姻緣。”

  彎刀拿住手中,只覺兵刃寒氣逼人,卻輕巧無物。正疑惑師父的話,抬頭再望,師父卻幻做睿哥哥的樣子,殷殷如水的望著自己。卻不由退後兩步,突然睿哥哥又幻做連曜的樣子,往來變數劇烈,不由尖叫起來。

  只聽得趙嬤嬤焦急的聲音:“姑娘,姑娘。”一道光亮射進眼睛,寶生被光線刺開眼睛,喉中仍然哽咽,神思卻漸漸恢復。

  “姑娘你醒了,杏仁,你快備下熱水,給姑娘洗漱,瞧這一身汗濕的,現在夜深,不要再驚擾了老太太,老爺太太的。免得又惹些口舌。謝天謝地,姑娘總算醒了。”

  趙嬤嬤絮絮叨叨,又扶起寶生,在身下墊了一方軟枕。寶生只覺得左肩痛的厲害,靠在軟枕上覺得有個著落,軟軟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姑娘都睡了兩天了。現在還是夜半時分。哎,這兩天可正是應了翻天覆地的老話。”趙嬤嬤嘴上說著,接過杏仁遞過的熱毛巾,幫寶生敷了敷臉,又擦了擦手心。毛巾滾燙,一股熱流送入體內,寶生略略長了些精神。

  趙嬤嬤又接了粥碗,勻了勻,送上一勺,嘴上道:“我知道姑娘今晚就會醒來,還好用熱水燙著粥,要不又要麻煩廚房那些長嘴婦。“

  寶生猛然抓住趙嬤嬤,急切道:“爹爹怎麼樣了。”趙嬤嬤嘆了口氣,道:“韓老爺被吏部監察司押了去,也不知是不是幸運,這些天只是關押候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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