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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大事,將軍府事喪,安遠侯府事喪。國之大事,西北之境大獲全勝,北境已簽三十年之安平約書。

  將軍府之殤,非指詹柳氏一人。詹柳氏逝後第三日,詹綸於市上置辦棺木成雙,晚間家僕發覺其身死於屋中。之後乃與詹柳氏合葬,喪期與詹柳氏同,出殯同日。

  出殯當日,詹瑎於隊伍前抱舉雙親牌位。陽城百姓自家門出,諸多隨在隊伍之後,至詹家祖墳處方止。

  招魂幡幡幡迎風而揚,詹瑎此番,也想到了兄長逝去之時,那個樣子。

  也有許多人來送兄長末了的一程,如同今日一般。

  他是經歷過自己的喪事的人,在喪事當時回來了家。或許,他是否也不該回來呢?回來是為了什麼?為了瞧見至親之人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嗎。

  口中忽覺著腥甜,氣血上涌之態下,詹瑎於雙親墓前便吐了一口鮮血。

  「二爺!二爺……」柳印見狀,急道。

  詹瑎揚了手,扯了笑,「柳叔,我無事的。」

  他忽得想明白了許多事情,就在盯看著父母下葬的這一刻。

  朝代興亡之中,蓋著更迭之事。為君為臣的,都是身不由己,時局所迫也許不願意的,也得去做。為帝王者,有了私隱之情,有了軟肋之處,才是罪過。譬如當今賀帝,如若沒有因長公主之事對當年的左相有偏私,便可能少些罪過。又倘若沒有對將軍府生出猜忌之心,或許又是不同的結果。

  可事事相連,終究到了這處。

  上位者哪裡是這樣好當的啊。千萬雙眼睛盯著,行差踏錯不行,唯有以如履薄冰之態,迎接自己的過錯。

  實際,他也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怎麼偏偏就到了這般地步……

  許是因為,他的出身本就是個錯。

  詹瑎將招魂幡插進土中,跪拜了先人,「爹爹,娘親…好走。」

  他想,他是怨恨的。怨恨不可左右的所有,怨恨極了。若沒有林煙,他只怕甘願死在山源道,死在別人的算計里,也好過一日一日在日子熬著。

  從今日始吧,他當真沒了所有,除去林煙之外,是個孑然一身的人。

  可他還有林煙,有他們的孩子,是即將做父親的人了…得好好的活著,好好的帶著他們母子,去做讓他們感受到幸福的事。

  他的孩子不能和他一樣,自小感受到的是不好,是惡意,是不在意。

  哪裡需要什麼東西去證明孩子是有用之人,為人父母不過是想孩子和和樂樂的一輩子。他想,林煙應也是同自己一樣的想法。

  她那樣的溫軟,會是一個極好的母親。

  爹爹,娘親,師父,兄長……詹二這一輩子,還有些盼頭,想好好的去活。

  而今便拜別諸位了。

  ……

  *

  林煙未宿在宮中的峽靖殿,而是等身子穩定了些之後,便由詹瑎向賀帝請了辭,回了將軍府居住。

  她往日在將軍府中受了許多委屈,詹瑎這回還是帶了她回來。將軍府新喪,他身為唯一的子嗣,即便沒了在詹家族譜上那個名字,也得盡人子的孝道。

  另還有林煙,須得每日餵藥,每日照料,帶回將軍府上照顧著也方便一些。旁的人,他是當真不放心叫人接近林煙。

  柳凊不在了。詹家還欠了柳印家一條人命,詹瑎有些思量,預備等著林煙醒來之後與她商量。

  ……

  這夜裡,詹瑎去了柳印房中,將一盒子的東西帶到柳印屋中。

  喪女之後,柳印一夕之間蒼老許多,華發叢生,老態不少。開門之後,見是詹瑎敲門,恭敬著將人請了進去。

  「這個時辰,二爺來老奴這裡,可有要緊事?」

  詹瑎將盒子放下,「無事,來瞧瞧柳叔。」

  「好……」柳印笑著應下,這便去給詹瑎倒了一杯熱茶來。

  詹瑎飲了一口茶水,便聽柳印問道:「今日少夫人可有好些了?」

  林煙公主的身份,基本知曉些內情的人都瞭然著。柳印身在將軍府內宅,不會不知,他喚慣了林煙做「少夫人」,之後也再沒有改過。

  說起林煙,詹瑎自帶這溫和的語氣,「還好。」

  林煙夢中,偶爾也會喚他的名字,近日,愈發頻繁的在夢中時不時有了將泣未泣的嗚咽之聲。想是不久便可甦醒了。

  「柳叔在府上多年了,可有離開的心思?」

  柳印搖頭,「半輩子過了,離開做什麼呢。」在將軍府上,還算是有柳凊那丫頭從前的影子,他已到暮年,哪裡離得開呢。

  「如此也好。將軍府與府下的田地莊子店鋪云云,這就都交給柳叔了。」詹瑎道。

  柳印在府上,是個根基深的,處事穩妥,行事可托,將軍府的府宅田地給他管著,倒沒什麼不放心的。將軍府的宗族,都在日前劃清,了結了干係。也不怕有詹氏族人前來找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二爺這是……要離開陽城了?」

  其實不必多問,柳印也可以猜的到。

  「是啊,此處本就不適合我這樣的人待著,煙兒也是不喜的。我想著,往南方去一些,那裡氣候溫暖,適合她養身子。」

  詹瑎嘆了一聲,接著道:「柳叔半生都在為了將軍府行事,我更是有負於柳叔,沒能讓柳凊好好的回來。我心愧矣……柳叔往後在陽城,要好生保重自己,府中該遣散的便遣散了罷,不必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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