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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這雙紅眼睛看著無忘尊者,無忘尊者便覺得心中泛起了一陣細細密密的疼。

  奇怪極了。

  這疼不算是很疼,但對於抽去雲忘之後他來說,倒真的是奇怪極了。

  莫非是還未曾抽乾淨?

  刑堂前的那片混戰之地離這裡很遠,燭尤也離裴雲舒很遠。

  沒有其他的依靠,但也沒有其他的敵人。

  裴雲舒放平了劍,劍端對準著師祖,握著劍柄的手再向上,便是他抿到蒼白的唇。

  「你敢發誓嗎?」

  無忘尊者看著他,似乎想上前一步。

  「別過來。」裴雲舒厲聲道。

  大名鼎鼎的正道大能便停住了腳步。

  「我還有一部分的記憶被你封住沒有解開,」裴雲舒道,「但沒有關係,燭尤可以替我解開。你只需要發誓就夠了。」

  無忘尊者手中無劍,他明明是響噹噹的劍修,但裴雲舒卻很少見過他用劍。

  拿劍指著曾經的師祖,這是在是大逆不道。裴雲舒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打不過無忘尊者,他在這一刻,心神都冷靜得好似旁觀之人。

  心臟的跳動聲逐漸遠去,激盪的情緒逐漸冷靜如雪水,神智告訴他應該如何去做,他便極為鎮定地這麼做了。

  他把青越劍橫在了自己脖頸之前,白皙的脖頸映著青色的利劍,利劍仿若瞬息之間就能使他喪命。

  青越劍老老實實,宛若最普通的一把劍,在他手中不敢動上分毫。

  無忘尊者的臉色驟變。

  裴雲舒道:「我打不過你,與其受你禁錮,不如自己選擇去死。」

  過了不知道有多久,青劍在脖頸間壓出一道重痕時,無忘尊者終於說了話,聲音如風一般的輕,他的唇色蒼白,臉上也不見血色,「我發誓。」

  無忘尊者像是重傷未愈的病人,命不久矣的說著死前遺言。

  他伸手對著天道,對著心魔,發出了裴雲舒剛剛所說的話。

  「我若對你又半分妄想,便讓我心如蟻噬。我若違背此誓,就讓我,」無忘尊者眉心跳了一下,「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裴雲舒字字聽得極為細緻,待誓言成立,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極為輕鬆的感覺。

  如同束縛他的繩子突然消失,他得到自由了。

  呼吸清淺,變得悠長,裴雲舒看著無忘尊者,眼中越來越亮。

  無忘尊者面色不變,就像如他所說的那般,他對裴雲舒沒有半分的非分之想。

  若是想了,那就會心痛難安,那便不是這幅神情。

  所以他是真的不喜歡裴雲舒了。

  裴雲舒放下了劍,他朝著無忘尊者行了最後一個弟子禮,腰背彎成一道纖細的線,黑髮從背上滑落。

  無忘尊者垂眸看著他行禮,面無表情地咽下喉間鮮血。

  裴雲舒行完了禮,便從無忘尊者身邊走過。無忘尊者直直站在原地,待他不見了,獨自站了許久,才痛苦地弓起了背,裹著血腥氣的辯解,「那不是我。」

  裴雲舒上輩子記憶中的無忘尊者不是他。

  雲忘也不是他。

  漫長的人生中除了修煉便是劍,到頭來魂體投胎轉世之後,才知曉情之一字的滋味。

  他甫一出現,便是心上人拋來的厭惡和疏離。

  無忘在倉促之間接住了這些東西,尚未來得及學習,怎麼去對待裴雲舒,就做了許多錯事。

  情字所給他帶來的,竟全部都是血腥和痛苦。

  *

  或許是因為同心契,也有可能是心口的玄之又玄之效,裴雲舒在朦朦朧朧之中,總是能知曉燭尤如今是在何處。

  他順著過去,還沒靠近,就聽到了一聲仰天龍吟。

  震天動地,真是威風極了。

  裴雲舒聽著這聲音,心中就知曉燭尤生龍活虎著,一直壓著的大石頭也放了下來。等他見到燭尤和花錦門的宗主時,這兩人正打得激烈,身影快得留出殘影,裴雲舒的肉眼無法看清他們的動作,但神識「告訴」他,燭尤占了上風。

  怒火之下的蛟龍,徹底被激起了他對裴雲舒的獨占欲望,每一個對裴雲舒有想法的人,都要被他狠狠撕成碎片。

  宗主的身上,已經瀰漫出了血腥味。

  裴雲舒插不上手,就盤腿坐在一旁,學著百里戈的模樣高聲道:「燭尤,好樣的!」

  燭尤興奮起來,攻擊宗主的力度更加兇猛。

  花錦門的宗主嘆了口氣,在百忙之中回頭看了裴雲舒一眼,無奈道:「你倒是看足了熱鬧。」

  話音未落,燭尤就逼近了他,冰冷的聲音帶著戾氣:「誰准你看他了?」

  「我不止看過他,」宗主含笑看著身上又添出來的一道傷痕,「我還在他的眼旁畫過畫。」

  燭尤鼻息炙熱,獸瞳兇惡,妖紋中滿是暴虐氣息。

  裴雲舒皺起眉,「燭尤,他騙你的。」

  神智被拉了回來,燭尤下手越來越狠,眼中的冰冷和怒火如兩重天。

  沒過多久,就有花錦門的人趕到了此處,裴雲舒插不去燭尤和宗主的對戰之中,更不會讓他們去打擾燭尤。

  他用強大的神識隔出一個圈,把花錦門的人趕到圈外,無論他們的表情是多麼的憤恨,卻拿裴雲舒無可奈何。

  這處的動靜越來越大,逐漸傳到了刑堂處。

  刑堂堂主臉色一遍,拎著清風公子帶著屬下就要往宗主的方向趕去,但手腕一陣劇痛,下一瞬,清風公子已經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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