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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帝神色一凜,下令:“將二人押入天牢。”

  提親

  我和月瞳一起做獄友了。

  其實天界犯罪的仙人大多是當場判決,輕一點的關去仙島禁閉反省,略重的打下凡塵,再視情況決定是做人還是畜牲,更嚴重的直接綁上誅仙台處決,所以天牢里空蕩蕩,沒有別的犯人。

  守大牢的獄卒大概是幾百年沒見過犯人,閒得發慌,所以見到我們很高興,興致勃勃地念了一長段監獄守則,分配乾淨整潔的男監女監,用托盤給上了清露和蜜桃做飲食,最後還熱情地和我套近乎:“關來天牢押後審理的仙人,大部分都沒什麼事,將來玉瑤仙子出去,可要照顧照顧小人,我姓肖,名蕭,隸屬仙衛隊。”

  我暈乎乎地回答:“我被押後審理是因為戰事著緊,天帝沒空。”

  肖獄卒臉色變了。

  清露和蜜桃沒有了。

  月瞳看我的眼神儘是殘念。

  我也後悔了。

  兩人乖乖蹲大牢,等判決。由於知道必死,心情反而輕鬆。監獄裡混慣的月瞳一邊啃著饅頭,一邊嫌棄天界監獄的伙食難吃,我是不容許任何人詆毀天界不如魔界的,立刻列出一二三四點進行反駁,辯論得很激烈,最後結論是天界大牢的環境比較好,魔界大牢的伙食比較好,天界大牢的窗外風景比較好,魔界大牢的守牢妹妹身材比較火辣。

  外面戰況似乎越發激烈,天界一直沒空料理我們,直到過了半個月,才有人傳來了命令,說是要在三天後處決。

  月瞳開始第一千零一次抱怨:“天界實在太小氣了,連快死的人都不給塊肉吃,斷頭飯到底在哪裡?!我是貓!哪能吃蘿蔔?!再這樣下去還沒被處決就餓死了。”

  我安慰:“除了仙寵外,天界大部分的人都吃素,吃素對身體有益,還能修身養性,所以你也應該學著改吃蘿蔔。”

  月瞳眼神怪怪地看著我。

  我終於想起人死後是不用管身體健康的,頓時紅了臉,不停搖著手,解釋:“你可以把蘿蔔當肉,味道也差不多的。”

  月瞳問:“你吃過肉?”

  我點頭,為難道:“不小心咬過一口肉包子,白琯說是用豬的屍體做的,頓時吐了。其實我味覺不好,很難分出味道好壞,蘿蔔和仙桃在我嘴裡一個味道,如果月瞳你餓,可以把我的蘿蔔也吃了吧。否則等死了後,連蘿蔔都吃不著了。”

  月瞳大笑,雙眼彎成月牙,兩顆犬牙尖尖的,他揉著眼淚說:“阿瑤,你老實得讓人說什麼好呢?”

  難道我安慰錯了?

  我很不安。

  月瞳丟下蘿蔔,帶著渾身鎖鏈,朝我走近兩步,倚著監牢大門,雙眼如剪秋水,清澈地看著我,忽而問:“阿瑤,就這樣死了,你甘心嗎?”

  我說:“甘心不甘心,有什麼關係?”

  “我不甘心,”月瞳歪歪腦袋,笑嘻嘻地,有點不正經對我說,“我爹爹在世的時候,說要等我長大了,給我娶個賢惠的好媳婦。要長著油光水滑的大尾巴,毛絨絨的耳朵,身上要有三種花色,生一窩小靈貓。可是他沒等到我長大,便去了。靈貓滅族,我被關在監牢里大半輩子,出來後,整個世界都變了,我的夢想也破滅了,阿瑤,你的夢想呢?反正快死了,不如說出來吧。”

  我扭捏了好久,才害羞地說:“我只想師父回到解憂峰,和我永遠在一起。可是,我覺得這個念頭好像很不好,所以……”

  月瞳頓悟:“你想給你師父做媳婦?”

  “沒有的事!我師父天人之姿,驚世之才,雖然他小時候說過要給我做相公,可那是玩話,不可做真,我身為徒兒,不會對他有非分之想的!”我臉紅得發燒,拼命否認,然後低下頭揉著衣角道,“我……只是很想他。”

  朝思暮想的人,至死也見不到一面。

  待魂飛魄散,想看也看不著了。

  我再也撐不住,紅了眼眶。

  月瞳慌了,他連聲道:“要不我變成你師父的模樣來陪你?他長得和宵朗一樣吧?”

  想到害死師父的宵朗,我終於“哇”一聲哭了。

  月瞳搖著尾巴,再次建議:“不如我變成你師父娶你?”

  我哭著說:“不要。”

  月瞳結結巴巴地說:“要不……我來娶你?”

  我罵他:“不要亂開玩笑!”

  “沒有開玩笑,”月瞳抓抓腦袋,有些害羞,“雖然你沒有耳朵和尾巴……但是你皮膚白白的,骨頭軟軟的,而且身子像暖爐,都是貓喜歡的,我們從小又在一塊兒長大,那時候我就特喜歡抱著你睡覺取暖,還亂蹭,口水都流到你身上了。”

  我趕緊駁道:“那時我還是塊玉吧?”

  月瞳點點頭,歡喜道:“反正……反正平時都是女人哄我,我不太會哄女人,可是我喜歡你,既然都快死了,不如把心事挑明白,我向你提親,你嫁給我吧。”

  妖族不太管禮數,他直白得讓人面紅耳赤,我拒絕道:“這樣不好。”

  月瞳勸道:“沒什麼不好的,你喜歡什麼模樣,無論男女,我都可以變出來陪你。沒成親就死了多虧啊?雖然我是不太好,又笨又懶又饞,以前還很亂來……可是你嫁不了師父,這裡也沒別人可選,還是湊合著嫁我吧。”

  我打擊他:“男牢女牢相隔那麼遠,你就算娶了我,也碰不著。”

  月瞳漂亮的眼睛比天上星星還燦爛,他憧憬道:“至少,我可以拉著你的手,一起去誅仙台,做同命鴛鴦。”

  小時候想要個毛絨絨的相公,如今毛絨絨的相公站在眼前,甩著尾巴,情真意切地表白,讓我不由動了一下心。而且,在絕望的深淵裡,有人陪著,總是好的。會忘記害怕,忘記恐懼,變得勇敢。

  月瞳急切道:“你不回答,便當你害羞同意了!”

  我連忙否認:“等等,再容我想想……”

  女孩子說要想想,心裡頭多半是有些肯了。月瞳大喜過望,站起來轉了幾個圓圈,若不是有欄杆攔著,他定會飛撲過來抱著我親幾口。

  東君的馬車緩緩西行,玉兔緩緩將蟾宮升上,正當我下定決心,要給月瞳答覆時。獄卒匆匆從牢外跑來,對我的態度很客氣,解下鐐銬,恭恭敬敬地迎出去。月瞳拍著牢門問:“怎麼了?處決要提前執行嗎?”

  獄卒喝道:“是天帝有請玉瑤仙子。”

  我隨他走出天牢,卻見鎮魔將軍帶著幾百精兵,面無表情地候著,然後揮揮手,讓人駕來一輛天馬拉的的精緻馬車,將我塞進去,快步流星地趕往天宮。

  我莫名其妙,心下很是不安,問:“將軍如此匆忙,究竟有何變數?”

  鎮魔將軍冷冷“哼”了聲,看我的神色很是不屑:“前日仙魔談判,魔界派使者前來,蒼瓊那賤人提出的退兵條件竟是要元魔天君的頭顱,還有你!”

  五雷轟頂不足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蒼瓊善戰不善謀,嗜殺崇武,甚少談判,在大好形勢下退兵不會是她的主意,應該是背後有人指使,另有圖謀。

  那條擅長算計的恐怖身影,再次浮現我的腦海中。

  往日歌舞昇平的天宮,如今充滿肅殺之氣,所有人的臉上只余掩不去的擔憂。大殿內,只有極少數幾個高級將領和仙人在。仙人青春永葆,可天帝的雙眼如凡人般布滿血絲,比在監牢里關了一個多月的我更憔悴。

  我知道,戰況已經到了很不樂觀的地步吧,至少已攻到天界的封印屏障,否則以鎮魔將軍為代表的死硬派仙人也不會接受和談。

  讓人吃驚的是,魔界派來談判的也是熟人——那日在院外意圖侵犯月瞳的赤虎將軍。

  他身上暴戾神色消失不見,氣質變得平穩厚重,站在那裡就是一座頂天立地的山,風雨不摧,雷打不改,哪裡還是那個好色衝動的將軍?

  困惑中,赤虎衝著我拱拱手,略帶歉意道:“當日奉命得罪,望玉瑤仙子勿怪。”

  我頓悟。

  赤虎出重手傷害月瞳,炎狐和螣蛇故意透露宵朗到來的目的和時間,亦是宵朗戰術的一部分。如果當時我不逃,白琯亦不可能化身宵朗出現,三魔將就會做更過分的事情,直到逼得我們走投無路,再留出一線希望空間,讓我們逃入天路。

  越想越恨,我看都不看他一眼。

  赤虎“呵呵”傻笑兩聲,向天帝告辭,大搖大擺退了回去。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規矩不被蒼瓊放在眼裡,可是在天界幾十萬年來都執行得很徹底,所以將士們憤憤然地瞪著他的背影,劍弩拔張,紛紛上前求天帝讓圍擊殺死那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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