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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何?這要先從開辦宴會的女主人說起。華夫人原名什麼早已無人知曉,但她姓華倒是真的,由此可見這個“華”字不是從了夫姓。相反,她的丈夫入了贅,導致大家都不知道如何稱呼才好,所幸那位先生也幾乎從不現身,倒讓大家少了許多尷尬。

  這是華家的傳統了,每代掌權的都是女子,每代都被稱為華夫人,從無例外。而現在的這位華夫人呢,其貌不揚,平平板板,絕對算不得有姿色有身段的女子,放在大街上,只怕立刻就淹在人海里再尋不到了。

  可她偏偏與那些女子不同,只因為她是華夫人,所以便平白高出人一頭來,著實讓不少人憤憤不已。無論是何處的宴會,她一出場便是焦點,典雅的著裝,得體的舉止,外在的修飾將她的內在氣質從身體中壓迫出來,成為一個散發著溫潤光彩的女人。

  每一代華夫人都是如此,無論天資如何,經過幾年雕琢,都能成為一個出眾的人。她們高杆的手段、帶有誘導意味的說話方式、令人感覺舒適的笑容、獨特的眼神,自成一系無法模仿。

  最重要的,造就了這個傳奇的是她們所涉足的領域:傳媒。

  而她們所舉辦的宴會,就正是將那種魅力展示得徹底的機會。在華夫人舉辦的宴會上,所以的新起之秀都會出現,相互結交,謀求共同發展的可能性;而那些半遮半掩的老傢伙們,也都給足了面子地出面待上一陣。於是表面看來,這每月一次的盛會正是談生意,拉關係的好機會。

  事實也是如此,不過更深層面的,是這個平台的黑暗面。黑市各種隱秘消息的流通、大筆大筆黑色交易的簽單,在小小的隔間中完成。當然,也不少有得罪錯了人的,請來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幫忙說兩句話,保住一條命;更有在明處的舞場打過了招呼,到了這另一個世界卻劍拔弩張火氣沖天的仇人們。

  華夫人不管這些,她似乎永遠對那些發生在自己宴會上的、不光明的東西並無了解,只是在正場溫柔地微笑,拉著某個身世好的少女的手,為她指點這璀璨燈光下哪家的公子哥值得託付些。如果你真心來此作樂,呈現在你面前的,自然是拉線聯姻,觥籌交錯,一派歌舞昇平的表象。

  齊爺早已不需要借別人的場子來進行些不大見得了人的事情了,但是有些消息還是要親自來聽聽看,有些人,還是要親自提點一下,免得幾年未起風雨,大家都忘了齊家的齊爺單名一個“厲”字。

  於是華夫人的邀請,來得剛好。

  華燈初上,一眼便可看出不凡之處的一行人也到了。兩輛車守在路口,餘下的都給面子地由侍者引著進了半露天的大型透明車庫。

  保鏢都由郭賀布置在了幾個容易出問題的位置,齊爺暗示身後的人跟上自己,對著迎上來的華夫人打過招呼之後便向內場走:“夫人幾月未見風姿更勝從前。”

  “旁人這話聽不得,齊爺這麼說,我卻是不得不信了。”華夫人一臉笑意地做出小女兒情態來開著玩笑,順便打趣道,“齊爺精神這麼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新藏的‘嬌’太過可人了。”

  隨口八卦些大家不在意的話題來消磨掉尷尬感,一直是華夫人所擅長的,更是揣測一些信息的來源。但華夫人此問也確實有很大部分真心的成分在,因為齊爺身邊的上一任情婦便是她送過去的,被退回來也便罷了,聽說居然是被個長得算不得太漂亮的男人頂下的位置,難免讓她好奇。

  齊爺一時興起找了個男人算不得太稀奇,稀奇的是這個男人在他隔壁一住便是兩個多月,齊爺居然沒有煩膩的意思,聽說還時有留宿,當真稀奇。

  齊厲聽到這話,唇角難得地扯了扯,側過身來對一直跟在身後的男人道,“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成了嬌?”

  華夫人更是一怔,尋常舞會也便罷了,這樣的場合齊爺竟將人帶來了,這關係也未免太親近了些。順著齊爺讓開的方向看去,有些意外地,竟是個乾乾淨淨的年輕人。

  既不是年輕漂亮的男孩子,也不是會纏人撒嬌的雌雄莫辯的尤物,年輕人長相斯文、眉目清晰,除卻面容冷淡些,長得雖不能算英俊,但也很是不錯了。

  一身剪裁得體的淺灰色西裝將他的氣質完美地襯托出來。白色過於虛浮,黑色則過於沉穩,適當的顏色剛剛好地將他的氣質框定在一個謙和內斂,既不輕浮也不壓抑沉悶的界限中。袖口的銀扣環、深灰色領帶與銀質領帶夾是提色的亮點,卻不至於喧賓奪主……為他搭配這身衣服的人定是下了功夫,且十分有品位的。

  看起來像是相當值得將女孩子託付給他的類型,怎麼就……咳,若說是為了錢財享受,這也太過折損自己了吧。

  陸以華不喜歡這樣被人看,那眼神令他不適,而且他明白那其中的意思。這讓他覺得尷尬和羞恥,是什麼時候,在不知不覺中,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在旁人眼中看來是這樣不堪的。是齊爺的態度吧,那樣自然而然的相處方式,除卻在總覺有些僵硬而克制的夜裡自己反覆提醒自己的弱勢之外,齊爺一直是像對待一個值得體貼的……情人?就算作是情人吧,一直是像對待一起值得體貼的情人一樣與自己相處,甚至坦然得過於理所當然地將他介紹給手下們,命令他去做事。這樣的日子過了並沒有太久,他卻已經麻木在這樣的氣氛中,忘記這樣的刺目燈光之下,他是個難以見人的身份了。

  他覺得自己也許有點臉紅,也許有些站不穩,但他並沒有因此而表現出來任何內心的遲疑。他的理智知道他應該如何去應對這一切,他自成年開始便知道很多事情只有這樣虛偽地用一種無懈可擊的方式去自己面對,並不能推脫給誰去解圍。

  於華夫人來說,這樣令她自己也察覺有些失禮的注視之後,男子卻只是略略地點了點頭,面上浮現出公式化的標準笑容,疏離卻也有禮地對她致意。

  無法挑剔的外在表現,這樣一個知進退的人,難怪能在齊爺身邊留這麼久。甚至隱約聽說齊爺有心為他安排個位置,讓他參與了前一陣的……跟K城相關的某些摩擦。

  “齊爺,您莫笑我。”對華夫人表示尊敬後,垂首低聲回應這個將自己牽扯到人前來的男人。

  這話雖說得有點官面上討饒的意思,可偏偏齊爺聽他說話聽得多了,知道這個人的脾氣,便又覺得語氣裡面有點倔,不太多,但是還是有一點極細小的委屈和憤怒,極力往下忍卻還是藏不住的那種。

  齊爺心想不管這點撩撥得人心疼的委屈和憤怒是否真實,多少還是安撫一下,不然多多少少還是不忍。

  伸手攬在他肩上輕拍兩下,也不管華夫人那邊已經為他的舉動微微挑起了好看的眉梢,似哄非哄地沉聲道,“不笑你。”

  陸以華突然覺得那點臉紅不是“也許”。

  華夫人忍笑。

  她看不出這個男人在撒嬌,齊爺卻已在安撫,看來……

  事實上是華夫人難得地走了眼。陸以華自有一套將本意掩藏得極深的表面功夫,內里再亂再糾結,外在表現照樣是無懈可擊的社會精英狀。可惜就可惜在被齊爺肌膚相親久了,又被這老狐狸看穿得徹底,多少年的功力也被破了個乾淨,在人家眼前是藏不住什麼真實的心性了。

  齊爺對此更不在意,絲毫不覺得此舉有些違和一般,繼續和華夫人搭話:“今天的酒不知道怎麼樣?”

  “自然和原來的一樣好。”隔間都還開著,一切的規矩都和之前一樣。

  “我稍後定要好好品嘗一番。”

  華夫人輕笑,手搭在他的腕上,留下了燈光下並不起眼的,珠光色澤,“那麼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玩得隨意些。”

  對他舉舉酒杯,轉身又向門口去了,齊爺對陸以華道,“會跳舞吧?”不少未聽到他與華夫人交談,並不清楚陸以華身份的人都在以探尋的目光猜測這個跟在齊爺身邊之人的身份,更有名門淑女的目光偶爾掠過,留下些許不明的氤氳意味。

  “會的。”方此辰向來討厭這樣的社交活動,懶於敷衍,收到請帖卻又不得不去,乾脆就拜託他幫忙,然後自己在家裡睡大覺。所以這種交際場合,一般都是他來出面周旋。

  便在那滿是陌生人的環境中,他從惴惴不安地端著杯子發呆,直至磨練出來現在一身推杯換盞、你來我往的虛偽手段來。

  跳舞自然不在話下,方此辰讚嘆過,說他的舞步標準得可以開授課班了。方此辰此話的可信度相當高——這是自然,出身優越的他自小就難免地要隨家裡參加些無聊的宴會,交際用的舞蹈是必修課。而陸以華的舞步,正是大學舉辦的開學宴會之前,方此辰連夜教出來的。

  “那好,你也很久沒休息一下了,下場跳舞吧,我去試探一些人的口風,”齊爺扯著嘴角冷冷地笑,“也該是時候讓他們選好該站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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