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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鏡問道:“還有呢?”

  “什麼?”

  “就這麼多了?”

  “就這麼多了,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自己講一遍。”

  於是,朱雪泉把他和萬光輝如何編造死亡證明書的過程完完整整地交代了一遍,末了,蘇鏡問道:“萬光輝給了你多少錢?”

  “十萬塊。”

  “一個死刑犯怎麼會關到那個監舍里?這是誰的主意?”

  “不是我。”

  “是誰?”

  “監獄長。”

  “哪個監獄長?”

  “周偉勤。”

  每人為冤獄支付零點一二元

  當早晨警察上門的時候,周偉勤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誰能掰扯清楚?只要一口咬定什麼都不知道,警察又能怎麼樣?可是,面對蘇鏡的攻勢,他著實有點招架不住,把白路富關到張、郭二人的監舍,即便不是他的主意,也是得到了他的首肯。他現在需要一個理由,一個既能保住自己又能守住秘密的理由。

  他在逼仄的審訊室里等了很久,他以為蘇鏡很快就會回來,誰知道一去竟是幾個小時。他越來越焦躁不安心神不寧。早晨出門的時候,老伴著急的樣子此刻驀然浮現在眼前,他好想回家,回到那個安全的港灣。可是他也知道,開弓已無回頭箭,他沒有回頭路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十三年後,竟會有人為了兩個毒販的死找上門來。

  門終於開了,他急忙抬起眼,卻發現不是蘇鏡,一個警察送來一瓶礦泉水,話也不說,放在桌上就走。

  “警察同志,”周偉勤連忙叫住他,“蘇隊長什麼時候來啊?”

  “不知道。”

  隨後,砰的一聲,門又關上了。

  人是群居動物,沒有人受得了絕對的寂寞,就連最宅的宅男宅女們,也會在家裡跟朋友打個電話聊聊天或者看看電視上上網,何況一個身處審訊室的人?這間審訊室似乎是專為他設置的,牆壁用的是隔音材料,外面的聲音一點都傳不進來,整個房間就是一個沒有聲音的世界,跟監獄裡的小黑屋異曲同工,只是小黑屋不會這麼整潔,光線不會這麼明亮罷了。他聽到自己的心臟在怦怦跳動,感到血液在血管里汩汩奔流,只要他稍微動一下,就聽到骨節好像生鏽似的發出“咯咯”的聲音,就連衣服的沙沙聲都使他無法忍受。目力所及只能看到單調的桌椅,牆壁上一點裝飾物都沒有,渾身的所有感官此刻似乎都已停擺,唯有聽力變得異常敏銳,只是輕輕地吸一下鼻子,也像大吼了一嗓子。他越來越不安,故意咳嗽、跺腳,弄出各種響聲來打破這種安靜,但是根本不起作用,每次動作的聲音都異常刺耳。

  蘇鏡三人走進來的時候,他幾乎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仿佛一個溺水的人終於抓到了一棵救命的稻草。他瞅了一眼蘇鏡,如釋重負地低下頭,等著蘇鏡發問。可是,蘇鏡似乎渾然忘記了還有這麼一號人,只是坐下來看起了報紙,對孟培慶的國家賠償金終於定下來了,參照順寧市2010年度職工日平均工資計算,孟培慶被關押了四千八百零一天,折算下來,有六十七萬元,再加上三十萬元的困難補助,共有九十七萬元。

  這是一份本地的報紙,所以並沒有對九十七萬元的國家賠償是多是少做出任何評論,但是編輯卻別有用心地加了兩段新聞連結。一段是美國一名叫杜普雷的男子三十一年前在一宗打劫強姦案中被錯判有罪,在獄中度過三十多個寒暑,最終憑DNA測試獲得法庭推翻錯判,獲賠償二百四十萬美元。另一段新聞同樣是美國的,冤獄者吉普森,被裁定有罪後在監獄關押了十九年,後來才發現當年故意冤枉他的兩個警員是黑手黨在警局的臥底,他們是故意栽贓陷害,吉普森最後獲賠九百九十萬美元。

  版面上沒有任何評論,但是司馬昭之心卻是路人皆知了。蘇鏡想,即便如此,報社主編也要被批評吧?他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周偉勤,發現周偉勤正期待地看著自己,他也不理,又拿起一份外地報紙看了起來,標題就比本地報紙給力:《孟培慶冤獄十三年僅獲賠九十七萬元全部由納稅人埋單》,文中還別出心裁地做了一道數學題,以順寧市八百萬人口基數來算,每個人為這次冤獄支付了零點一二元還多。

  蘇鏡看了看兩個同事說:“我們三個人支付了三毛六啊!”然後又說道:“走吧,出去透透氣。”

  周偉勤急了,忙說道:“蘇隊長,是楊愛民讓我做的。”

  蘇鏡又坐下來,卻又佯裝不知,問道:“讓你做什麼了?”

  “萬光輝當年學歷也不夠,要當獄警根本不可能,因為楊愛民的關係,他才進來的。”

  “他們是什麼關係?”

  “萬光輝叫楊愛民舅舅。”

  “楊愛民認識你?”

  “認識,他當年是西峰區的公安局長,我們一起開會的時候認識的。”

  “白路富的事呢?”

  “萬光輝找到我,說是他舅舅想請我幫個忙。我問他要幫什麼忙,他說只要我同意把白路富關進二號監舍就行了,那是張葦葦和郭君住的地方。我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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