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讓人瘋狂的冷。

  文法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淚,他抓著大門,撓著門板,捶著門鎖。他瘋狂地想離開這裡,發出悽厲難辨的呼救聲:“救我,救我,姥姥……卞大叔……”

  這聲音從門四面的縫隙里傳播出去,一波一波迴蕩在空曠的樓道里,擴大了它的尖噪。然而每扇關閉的門裡,人們都在做著這樣那樣的事情,偶爾凝神也只是聽到被阻隔減弱後的細微叫嚷聲。

  “文龍他們三個又在鬧的吧?”卞真用抹布擦著客廳的玻璃麵茶幾,說完看到邊緣上有塊髒痕,彎下腰對著哈出一大片白氣。

  卞忠誠鼻子上架著副老花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閱讀木蘭劍譜,他嗯了一聲,又繼續用手比畫起手腕的走勢。

  褲腿冰冷,嗓子已經叫不出聲,文法癱在門前,轉過頭看著客廳寬闊的空間,電視,椅子,沙發……景象從熟悉慢慢開始陌生,因為晃動,因為模糊,因為冰冷的氣息貼近,因為霎時間又灰暗了一層的空氣和每一個色調交接,摩擦出殷染的邊兒。恍惚地,腦子裡閃過一片光,熒藍色的,然後是畫面,又是光,又是畫面。

  交替了很多次,最終在一個扭曲難辨的圖像中,一切碎裂地飛逝。他心口麻痹而針刺地一痛,很冷,喉嚨里有一口悶堵的氣堵在那裡,結結實實地,再也沒有上來。

  周何生聽說又出了意外,趕下來正看到卞真柔言柔語地把馮婆勸到自家去。現場只見到大門口處白線畫的人形,像是佝僂著身子,讓人不禁想像當時的慘狀。

  真是多事之秋,意外不斷。這年月是怎麼了?他悶悶地立在那裡看了許久,也沒什麼可幫上忙的。只是腦中不忍地想到早上還看到他們活蹦亂跳,三個瘦高,豆芽菜一般躥苗的孩子就這麼死了?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馮婆遭此凶事可真是大受打擊,三個活生生的孫子就這麼沒了,怎能不讓她哭得死去活來?一邊在電話里狠狠罵著她那些驚聞噩耗的兒女,一邊捶胸頓足卻追悔莫及。

  “我怎麼就聽了你們的?不搬家,不搬家可好,一下三個都沒了,悔不悔,悔不悔呀!”

  “挨千刀的鬼怪啊,你前世作了什麼孽投不得胎,卻來亂害無辜,我老婆子等著老天報應打你下地獄,刀山油鍋,永世不得超生!”

  與此同時,本就有些流言的樓層被她直罵鬼神的詛咒更是引入了惶惶中,而野貓異於往年的數量和叫聲,陰森透寒的氣氛,總不見晴的天色,統統成了眾人口中的話題。

  鐵行進入這片兒沒多久就感覺到了恐慌的味道,他拍了拍大檐帽,理解地說:“不過一個單元,八戶人家,先後死了八個人了,這個比例實在嚇人。”

  “還沒人知道後幾個死者身上也有手印的事情,不然才熱鬧呢。”呂天想著皺起眉說,“鐵隊,這案情越來越古怪了,文法的手印在左胸口位置,死於心臟猝死。文龍和文虎死於溺水,手印在脖後。雖然都是可致死的正位置,可光是一個掌印按在胸口就能導致心臟猝死嗎?”

  鐵行嚴肅說:“呂天,其實我有個決定想告訴你。”

  “什麼?”

  “我想暫時搬到這個單元來,方便查案。”

  鐵行望向他,呂天眨眨眼道:“我是不太相信鬼怪說的,可是鐵隊你不覺得既然現在的路沒有收穫,我們擴大一下調查面並不是壞事,你還記得上次那個記者沒發的第二期槐樹里的報導嗎?施工時就在這棟樓下挖出過棺木,還有高僧說的陣法,包工頭摔死,這些未必對我們發現真相沒用處。”

  鐵行一直沉默地聽他述說,直到此時才散了臉上的陰云:“我們確實只拘泥在現場的調查里,不管鬼神論還是無神論,一切有關聯的都有調查的必要。我明白你的意思,放手去查吧,別把我想成老古板。”

  得到他的同意,呂天歡呼起來,興奮地拉著鐵行:“鐵隊,我越來越喜歡你了!一會兒我就去寺廟找高僧調查。”

  鐵行的心肝脾肺也開朗起幾分,按著呂天的肩膀穩住他的雀躍,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溺地道:“你呀,還是小孩子脾性。”

  夜幕下,雷聲滾得更厲害了,風順著半開的窗戶刮動頭頂上的燈泡,左一下右一下,晃得滿屋子裡忽明忽暗地泛起恍惚。

  呂天一邊翻看,忍不住掏出包方便麵來干啃,嘎嘣嘣的脆響伴著喉嚨的吞咽聲,好像是在給方便麵做廣告。

  坐著看,斜著看,靠著看,趴著看,他就這幾個鐘頭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姿勢,現在只覺得眼花。

  “好累啊!這資料要能縮小點範圍就好了!”

  “我們所知太少,沒法縮。大海撈針也得撈撈。”鐵行規規矩矩地靠在牆邊,專心翻閱,實在是一副實幹家的風範。

  “嗯,繼續,我就不信花個三四天看不完它!”

  室內又安靜下來,窗戶被吹得掩上了縫隙,燈泡還是晃的,卻比剛才弱了很多,橘黃色的光芒照著兩個人,一個靠牆,一個趴在涼蓆上,只聞紙張的翻頁聲,如春蠶吃著桑葉,沙沙作響。而燈光映照在牆壁上的人影隨著風漲大漲大,忽又縮成了團兒。

  “鐵行,鐵行!”一個聲音響起,遙遠得好像隔了千山萬水。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