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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不開凱迪拉克。紅色大燈的凱迪拉克屬於大亨、市長或警察局長,也許還包括地方檢察官。說不定還有流氓。

  大燈左右移動。我趴倒在地,但燈光找到了我。強光定在我身上不動。此外毫無動靜。車門還是沒開,屋裡還是靜靜的沒有燈光。

  此時有個警報器低嚎一兩秒就停了。最後屋裡終於燈火通明,一個穿白色晚宴衣服的男人來到台階頂端,側望牆壁和灌木叢。

  “進來吧,便宜貨。”梅嫩德斯咯咯笑道,“你家裡有客人。”

  我本來可以開槍打死他,這一點兒也不難。這時候他後退了一步,來不及了一一就算本來能夠辦到,現在已經遲了。接著車後面一扇窗搖下來,我聽見開窗的聲音。然後一挺機關槍響了,遠遠射入我旁邊三十英尺外的坡岸。

  “進來吧,便宜貨。”梅嫩德斯又在門口說,“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

  於是我直起身子,走了過去,大燈一路照著我。我把槍放回槍套。我踏上紅木台階進了門,站在裡面。一個男人蹺著二郎腿坐在房間那一頭,大腿上斜放著一把槍。他看來長手長腳,很強悍的樣子,皮膚顯得乾巴巴的,像是長年生活在烈日灼曬的氣候中,身上穿一件深棕色華達呢風衣,拉鏈幾乎敞開到腰部。他正望著我,眼睛和槍都一動也不動。他冷靜得像一堵月光下的泥磚牆。

  第四十八章

  我看他看得太久了。側面約略瞥見有人出手,我肩胛骨頓時痛得發麻,整隻手臂一直麻到指尖。我回頭,看見一個表情兇狠的墨西哥壯漢。他沒笑,只是看著我。棕色的手上握著一把點四五手槍,垂在身旁。他留著鬍鬚,腦袋圓咕隆咚的,油亮的黑髮往上、往後、往下梳。腦後有一個髒兮兮的寬邊帽,皮質的帽帶呈兩股垂在汗酸味很重的手縫襯衫胸前。天下最狠的莫過於兇狠的墨西哥人,最柔的也莫過於柔和的墨西哥人。這傢伙是個狠角色,天下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狠的人了。

  我揉揉手臂。有點兒刺痛,但原來的腫痛和麻痹感並沒有消失。如果我去拔槍,說不定會拿不穩掉下去。

  梅嫩德斯向暴徒伸出手。對方好像沒瞧一眼就把槍扔了過去,梅嫩德斯接住了。現在他站在我面前,容光煥發。“你喜歡打在什麼地方,便宜貨?”他的黑眼珠閃閃爍爍。

  我只是望著他。這種問題是沒有答案的。

  “我問你話,便宜貨。”

  我潤潤嘴唇,反問一句:“阿戈斯廷怎麼啦?我以為他是你的荷槍手。”

  “奇克變得軟弱了。”他輕聲說。

  “他素來軟弱——像他的老闆。”

  椅子裡的人輕輕眨眼睛,似笑非笑。擰得我手臂發麻的小流氓不動也不說話。我知道他正在吸氣吐氣。我聞得出來。

  “有人撞到你的胳膊了,便宜貨?”

  “我絆到一塊辣椒玉米肉餅了。”

  他漫不經心,連看都不看我,用槍筒打我的臉。

  “別對我太放肆,便宜貨。你已經沒時間來這一招了。你已得到警告,鄭重的警告。當我不厭其煩親自上門,叫一個人少管閒事——你就得少管閒事。否則他就躺下別站起來了。”

  我感覺一股鮮血順著臉頰往下淌。我感覺到顴骨痛得發麻,一直擴散,整個頭都痛起來。出手不重,但他用的東西太硬了。我還能說話,沒人攔我。

  “曼迪,你怎麼親自打人了?我以為打人是修理大威利·馬貢的那幫小流氓該乾的體力活呢。”

  “這是私人恩怨,”他柔聲說,“因為我有個人的理由要教訓你。馬貢那件事完全是公事。他以為他可以對我作威作福——他的衣服和汽車是我買的,保險箱是我幫他填滿的,房屋信託借據是我幫他清償的。這些風紀組的寶貝都是一個樣。我還替他付孩子的學費呢。你一定以為這混帳該知恩圖報吧。結果他幹了什麼好事?他走進我私人辦公室,當著我手下的面打我耳光。”

  我問他:“為什麼?”依稀希望他對別人發火。

  “因為某一個塗了金漆的婊子說我們使用灌鉛的骰子。那個騷貨好像是陪他睡覺的女孩子之一。我把她攆出俱樂部——她帶進來的每一分錢都發給她帶走。”

  “似乎可以理解。”我說,“ 馬貢該知道沒有一個職業賭徒會詐賭。用不著嘛。可是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

  他想了想又打我一下。“你讓我臉上無光。我這一行對人下命令從不說第二次的。就是厲害人物也不例外。他會馬上出去辦,否則就控制不了啦。控制不了就管不下去了。”

  “我預感事情沒那麼單純。”我說,“請原諒我拿條手帕。”

  我拿出一條手帕,擦擦臉上的血跡。槍一直指著我。

  “三流的探子,”梅嫩德斯說,“以為能把曼迪·梅嫩德斯當成猴子耍,以為可以讓我成為笑柄,以為可以看我梅嫩德斯的笑話。便宜貨,我該在你身上動刀。我該把你切成一條條生肉。”

  “倫諾克斯是你的哥兒們。”我望著他的眼睛說,“他死了。他像一隻狗被埋在土裡,連個墓碑都沒有。我想辦法來證明他的清白。這叫你臉上無光,嗯?他救過你的命,自己送了命,這對你沒有任何意義。你只想扮大人物。你一點兒都不關心別人,只關心自己。你不是大人物,只是愛出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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