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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傢伙是組織幹部啊。”瀧本先生說。組織幹部就是勞動者中負責推動組織的積極分子。空殼仔因此抓住了學生的心,以領袖之姿大展長才。他平時在礦工寮明明像個吃閒飯的寄生蟲,真是怪了。我想起瀧本先生曾經指著空殼仔說:“也許有人覺得他很有魅聽說這次服務隊會待一周左右,昭夫好開心 他們這次也跟竹丈借了空屋,就在我家隔壁。隔壁中風的先生死後,太太帶著六個孩子到別的地方去了。獨自留下來的祖父也不知何時不見了,傳言是被竹丈趕走的。

  奇怪的是,一向針鋒相對的空殼仔和竹丈竟然感情好到可以一起喝酒了。再從他賴在瀧本先生家不走這件事來看,或許空殼仔具有滲透人心的本事吧。

  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喜歡竹丈。發放生活補助金的日子,我和其他請領者一起到鎮公所的窗口排隊。一領到錢,馬上衝到竹丈家,把上個月的利息還他,再借這個月的生活費。無知的人甚至感謝竹丈。然而陷入這種輪迴的人,不過是持續支付高額利息給竹丈的奴隸罷了。我們只是拼命拿鎮公所給的錢來養竹丈。我雖意識到此事,卻只能對不得不採取同樣行為的自己生氣。

  我也討厭看到那傢伙的臉,但能去找他的人只有我,因為我知道竹丈會以噁心的眼神看律子。他到小H寮居民的家中說:“你家女兒當我的小妾好了。”這類事時有所聞。當父母驚呆時,竹丈會笑說:“開玩笑的啦。”但是有人真的把妻女送過去抵免利息的八卦傅得煞有其事,令人毛骨悚然。

  服務隊一來,空殼仔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十分俐落能幹。即使小朋友回家了,他們在隔壁待到深夜,討論艱難的議題的聲音仍不斷傳來。大家好像對一九六〇年安保抗爭時的

  “鬥士”空殼仔崇拜不已。而父親幾天前痙攀發作,情況非常嚴重,以致喪失了施暴能力。

  我馬上就知道愛慕空殼仔的女大學生是誰了。他們丟下擠在一起睡覺的學生,兩人悄悄到外面交談。我白天看到她,覺得她是個嬌小白皙的人。其他女大學生顯得很剛強,一副學運分子的模樣,相較之下,她予人純良的印象。我在做家事時,她客氣地跟我說話。我教她如何把水打上來,告訴她可以使用被地熱加熱的地下水,還借她洗衣服用的水盆。女大學生說她叫栗本京子。因為昭夫和正夫也很親近她,所以她叫我“小希”。

  “小希你好厲害喔,這麼會幫忙做家事,很辛苦吧。”

  我仔細端詳京子。她的年紀應該跟我差不多。雖然這個人參加偏鄉服務隊,來到貧窮的築豐地方四處巡迴,協助改善當地生活狀況或指導幼童,但她和我們有著根本性的差異。她是住在另一個世界的人。

  把我為了生存而做的事情看成“幫忙做家事”的人。住在我們怎麼爬也爬不上去的那個世界的人……天真地以為當自己的世界與這裡的世界相連後,透過這種不嚴謹的活動便能拯救這裡的、溫柔可愛又殘忍的人。

  “怎麼了?”

  我一直盯著京子,於是她露出虎牙對我微笑。我回答她:“沒什麼。”為何京子是京子,我是我呢?是什麼將並肩洗衣且同世代的我們分隔得如此天差地別?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肯定是某種絕對的事物。我再怎麼期望,都不可能成為京子。

  一周轉眼間過去了。昭夫又拿到新的筆記本,上面有京子漂亮的筆跡當範本。京子和空殼仔有進展了吧。服務隊來的期間,挺拔(這是菊江姨的說法)的空殼仔飄飄忽忽的,很難讀出他的情緒。不過服務隊的人都知道京子情襄初開而為她打氣。

  最後一晚,我聽到要在竹丈家設酒宴時大為吃驚,因為我早做好他們會在隔壁空屋歡聲喧鬧的準備了。好像是空殼仔交涉來的。

  “空殼仔,你巴結竹丈做得還真周到啊。不過那個吝嗇鬼竹丈會招待學生到家裡的話,太陽就打西邊起了。”

  野菠菜阿姨把話說得很難聽。

  當晚,我看到空殼仔來接大家,在他的催促下大家一個接一個走出房間。空殼仔和京子親密地走在最後。

  不能浪費電費,所以我們家早早就熄燈睡覺了。他們是半夜回來的吧,累得半死的我完全沒發覺。

  凌晨時隔壁一陣騷動,天應該還沒亮,感覺有人在哭,然後一些人嘰嘰咕咕講話,其中還混著男學生粗暴的聲音。

  “啊,吵啥米死人骨頭!”

  恢復精神的父親一大叫,隔壁便鴉雀無聲。

  他們迅速打包,一大早慌慌張張離去了。我以為京子在離開前會來跟我打聲招呼,所以有點失落。

  服務隊離開後,一則奇怪的謠言傳得沸沸揚揚。學生們半夜回到隔壁空屋,但空殼仔和京子留在竹丈家。和竹丈聊得很開心的空殼仔說等等會送京子回來。後來為何變成那樣已經沒人知道了,然而最後空殼仔也離開,留下竹丈和京子兩人獨處。據說京子被竹丈強暴。原來凌晨的哭泣聲是京子的?我難受得像是嘴巴被硬塞了黃蓮。什麼都不知道的昭夫一直模仿著京子的字在練習。

  不久竹丈被警察帶走。好像是京子告了他,但這也是傳言。而我真正想不透的是,空殼仔明明陪著京子的,怎麼會讓這種事發生?空殼仔不是京子的男朋友嗎?至少他是知道京子的心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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