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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了這一點,就等於是罪行的自供了。

  “你在這裡有過一個錯覺。不,與其說是錯覺,不如說你沒有認真考慮到昆蟲生活的兩重性。你丈夫在表面上與你和根岸榮子過著兩重生活,這和昆蟲生活的兩重性相似,但你沒有認識到隱於其中的真實。”榮子的頭腦漸漸形成了一個朦朧的輪廓,但還不能清楚地推斷出它本來的面目。

  “兩重生活的夏蟲和秋蟲粘在你丈夫身上,不是表明你丈夫也有兩重生活嗎?不,不是他與你和根岸榮子的兩重生活喲!這時,和你沒有關係,因為昆蟲不在你的生活地域之內。昆蟲為了改變生活方式而集團遷徙,也就是昆蟲改換著它的棲居地。粘上在不同棲居地生活的秋蟲和夏蟲的你的丈夫,也和昆蟲一樣在兩個不同的地方生活著。如果加上你,你丈夫就過著三重生活了。”榮子不由得口中發出了驚詫聲。島村昌子拐彎抹角表示的意思,總算明白了,那是把榮子賴以生存的基礎從根本上摧毀的可怕的真實。

  “你好像終於明白了。是的,我是你丈夫的第三個女人。不,實際上我是第二個,只是從你眼裡看來是第三個。你發現你丈夫身上粘有亞高山林帶這種夏蟲和秋蟲時,應該聯想到兩個女人的存在。因為是同一種蟲子,所以你只想到一個人,這是你的失誤。”

  “實際上我見過你,在你殺害根岸榮子的時候。你如果不殺,我也要殺的,我要殺死根岸榮子。那一天我也在同一時間到了那裡。正好看見太太殺死了她。”

  “太太的心情我也是有同感的。我理解把丈夫從身邊被一點點地奪走時所蒙受的悔恨和屈辱。丈夫死後,好不容易獨得天下時,又出現了可憎的女人和你丈夫生下的私生子,要奪走三分之二的遺產。絕對不能允許發生這樣的事。被奪走的,在你丈夫生前就有很多了,但在你丈夫死後才構成更現實的威脅。你忍受著被侵犯的恥辱和蠶食,眼看著到手的財產,即將徹底被分掉。太太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因為我是處於第二個位置上,我很相信他,可實際上卻有第三個人,越過我而奪走了他。我自己從太太手裡奪走了他,可又陷於被那個女人奪走了他的境地。”

  “男人和女人的關係,是按到達的先後順序排列的。我愛上他的時候,他已經有了太太。我愛他並無其他打算,只因為深深地愛上了他,不管他有沒有太太,都已經不能離開了。按順序我是第二個,但事到如今也無辦法了。可是我認為在愛情上是不能按順序排列的。即便我是第二個,可對他的深愛卻是第一的,我也以此引為驕傲。可是因為他心裡有了根岸榮子,那就使我在順序上是第二,在愛情上也成了第二,不,也許是第三哩。”

  “這時,我開始感受到,太太蒙受的痛苦和恥辱,也在剜著我的心。自己也成了被剝奪、被侵犯者,所以才切身感到了這種痛苦和恥辱的深度。”

  “可是,太太絕不會理解處於第二位置的屈辱和淒涼。我對於這個男人的愛,在世間絕不亞於任何一個妻子,可偏偏這種愛得不到承認。自己作為不倫不類的不結果的謊花,常常是被放在背陰地方去了。”

  “儘管自己傾心地愛著這個男人,他也從不把一片破布頭委託給我保管。第二個女人只有從妻子的隙縫中去偷取男人那像破布頭一般的愛情。偷取也好,奪取也好,徒其虛名的妻子,也還是妻子。那證據就是這個人死了,也沒有在我家留下一片遺骨,只有妻子才能獨占丈夫的遺骨,並以妻子的名義,主持葬禮和法事。太太,你知道送男人回去時,問一聲‘下次你什麼時候來呀’的女人的寂寞與難耐的迫切心情嗎?絕不會明白的吧?男人要回到妻子身邊,因為那是生活的中心場所。而到女人身邊反正不過是來玩玩而已。來玩玩也好,倒是快點來呀!我這樣盼望著。男人來的時候,生活才有價值,就眼巴巴地盼著那一天。我處於第二位置上,夾在太太和根岸榮子中間,嘗受著被剝奪的妻子的憤怒和屈辱,也嘗受著依賴男人破布片般的憐愛而生活的淒涼,兩方面的苦楚我都體會到了。知道根岸榮子的存在以後,我也明白了你對她的憎惡之心。可是,太太,你把根岸榮子錯當成第二了。”

  “我必須感謝太太。太太代我做了我無論如何也要做到的事。我要殺根岸榮子,不僅僅因為她從我這裡奪走了泉田耀造那破布片似的愛情。”健談的島村昌子吸了一口氣,接著含笑說;“如果根岸榮子活著,就沒有‘我們’生存的餘地啦!”

  “我們?”

  “是我們,太太不會想到我的肚子也開始大了吧!雖然還不太顯眼,可現在已經七個月了。當然,這是泉田耀造的孩子,也有確鑿的證據。可遺憾的是,根岸榮子懷孕比我早兩個月。父親死亡後的認領申訴,只限於孩子出生之後。根岸榮子打算分娩後,就提出認領申訴,於是我無論怎樣也遲了一步。只要有證據,雖然以後也可以加進去,可繼承的份額就不理想了。如果根岸榮子生的是男孩,我生的是女孩,那就更不利了。如果能順利地在法律上得到承認,只能和太太、和根岸榮子的孩子各分三分之一。如果沒有根岸榮子的話,她孩子的繼承份額,就全部轉到我孩子的名下了。不,這些本來就是我孩子的財產,那個女人是硬擠進來的。”

  “不能給那個女人一個銅錢。為了我肚子裡的小生命,我決心殺悼根岸榮子。那一夜,我去那個女人家,竟意外地碰到了太太。”

  “我看到太太殺根岸榮子的場面時,明白了太太的錯覺。太太不知道我的存在和我也懷孕了的事實。如果知道,就是殺了根岸榮子也毫無意義。而殺我和根岸榮子兩個人又過於危險。我這樣做也有危險,可太太卻代我承擔了。”

  “太太,實在感激不盡,我今天是特意來致謝的。”

  “那麼,太太,知道喪失繼承資格的規定嗎?故意殺害被繼承人或位於第一序列和間序列繼承人者,喪失繼承資格。那麼,不論太太關於我想說些什麼,誰也不會相信呀!我說的話就到此為止了。打擾你很長時間,實在對不起。一會兒,警察和律師就要來了,所以,麻煩的事情就委託給他們了。那麼,告辭了!”島村昌子輕盈地站了起來。她那優雅從容的姿態和氣度,閃現在她的全身。島村昌子離開後,榮子茫然呆立了許久,好像失掉了自己的存在。

  現在,她被無數飛舞的雪螢圍繞起來了,那是一隻只披掛著白色羽衣的蚜蟲群體。陰霾的天空,夕陽無光,而雪螢卻點燃起銀白色的星火翩然飛舞。榮子凝望著,感到自己好像不覺間也羽化了,飛向高空。

  不論走到哪裡,都覆壓著陰暗抑鬱的天空。榮子這時徹悟了,所謂雪螢,就是絕望的羽化……

  高山上的墳墓

  一

  昭和四十X年1月2日午後1時,以北阿爾卑斯山S峰東壁為目標的積雪期登山運動開始了。東京岩峰登高協會的登山健將尾崎達彥和三澤良次郎兩人,已經突破了第一岩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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