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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的時候,苔絲回來了。她一襲黑衣,戴著頂草帽,顯得更加性感了。她看上去不再憂傷。我們一起遊了泳,我告訴她我可以教她人體衝浪,她跟了一會兒。接著我讓她自己來,她踩著浪花,像職業選手一樣躍上浪尖。她從岸上笑我說,“小傻瓜,我從澳大利亞來的,我們也有我們的棕櫚灘,就在雪梨北面,過了鯨灘。”
我們約定在兩天後的巴西庭院酒店一起午餐。那兒就是她住的地方,沃思道再過來幾個街區,是這一帶上流頂級去處之一。那兩天對我來說簡直度日如年。我的手機每次響起鈴聲,我都會以為是她打電話來取消約會。但是她沒有。我們在布露德咖啡廳碰頭,那可是你得提前一個月才能預訂到座位的地方,除非你是像羅德。斯圖爾德那樣的人物。我就像第一次外出約見女友的毛小伙一樣緊張。她已經坐在那兒,穿了件性感的露肩裝。我的眼睛一刻都離不了她。我們都沒等到上甜點。
“呵,我在想這恐怕是我這輩子最棒的十個下午之一。”我把胳膊枕在腦後,用我的腳趾頑皮地胳肢苔絲。我倆做“大”字形,躺在她酒店套間的豪華大床上。
“那麼說來,你曾當過中心海灘的救生員?”她說道,“就是在你被人雇養之前。那救生員都做些什麼——在棕櫚灘?”
我笑了,因為苔絲明顯是沒話找話。“一個好的救生員是真正有著好水性的人,”我眨巴著眼睛說,“我們注意監視著水面,看它是平靜,還是有浪。有沒有急流?有沒有激浪前水面閃動的亮光?我們提醒在曬太陽的人們翻個身繼續曬另一面身體。要是有人不小心被水母蜇到,就趕緊用醋潑灑一下。就像這些事兒。”
“可是現在你成了被人養的男人?”她笑著說。
“也許我有可能會是。”我說。
她轉過身來,眼中閃現著百分之百真摯的光芒,“你知道我說過你要時來運轉了。嗯,我也開始有相同的感覺了。“
我不敢相信像苔絲。麥考利夫這樣身份的人能對我說出這樣的話。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最高檔的。我是說,我並不是平庸之輩,我清楚只要給我機會,我也會一鳴驚人。但是抱著她,我禁不住心裡琢磨到底她為何如此憂愁。就是第一次在海灘見到她時她眼中流露的那種憂愁。
我的目光慢慢轉向床對面摺疊寫字檯上擺放著的古董鍾。“哦,上帝啊,苔絲!”
已經差不多五點鐘了。不知不覺就這麼耗掉了整個下午。“我知道我說這些會很遺憾……可是我必須得走了。”
我看到她臉上又浮現出那種憂傷。她嘆了口氣說,“我也要走了。”
“聽著,苔絲,”我邊說邊把一條腿套進牛仔褲里,“我並沒有想到今天會發生這些,但是我確實還有事情要去做。我可能要好幾天不能見你。但是等我完成了,一切將變得不同。”
“不同?怎麼個不同?”
“和我在一起。有了新的開始後,我用不著再在海灘上救人了。”
“我喜歡你在海灘救人。”苔絲微笑著。
“我是說,我就要自由了。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我扣上襯衣,找著我的鞋子。“我們可以去另一個地方。去島上。聽上去不錯吧?”
“嗯,是不錯。”苔絲笑著說,聲音里稍有點遲疑。
我給了她一個長長的吻。這個吻是說,謝謝你帶給我一個美好的下午。我戀戀不捨,但還有人在等我呢。
“記住我說的:別動,也別眨眼。我就是這樣記住你的。”
“你打算去幹什麼,奈德。凱利,搶銀行嗎?”
我站在門口,長久地凝視著她。她僅僅這麼一問都能讓我心如潮湧。“不曉得,”我說,“可是男人得做男人必須做的事情。”
可不是什麼銀行,我對自己說。我跳進自己那輛舊龐迪克敞篷車,過了橋向西棕櫚灘駛去,心裡飄飄然的。但苔絲還是在我心中,貼得那麼近。這樁一見傾心的美事即將改變我的命運。
就像我說的,我來自布洛克頓,前世界拳王夏格拿和馬辛諾的故鄉。第四區、伯金斯道、貧民區。每個來自布洛克頓的人都不會忘記,那兒有街坊四鄰,還有叢林幫。
隨著逐漸長大,逐漸了解這個地方,人們說在布洛克頓五分之一是黑人,五分之一是義大利人,五分之一是愛爾蘭人,五分之一是瑞典和波蘭人,還有“五分之一”是誰也不敢惹的人。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滿目是成排的舊出租屋,教堂,還有倒閉的工廠的廢墟。
叢林幫是最不好惹的。他們成群結夥,每天都打架。要是沒人斷根骨頭,都稱不上打架。我認識的孩子當中一半去了少教院或拘留所。剩下還有一些好點的則去大專修些課程,或者去西北大學走讀一年,然後就去他們老爸的餐館幫忙或到城裡上班。警察和消防員,布洛克頓一般出的都是這樣一些人。還有靠打鬥為生的人。
哦對了,還有騙子。
看上去他們並不像壞人。他們掙錢買房。他們像其他人一樣結婚生子,在生日或禮拜日帶家人外出。他們家有自己的吧檯,他們還加入慈善志願組織。他們每個星期天在戶外燒烤,聲嘶力竭地為橄欖球比賽吶喊。他們不過是設些賭局,或是有幾輛偷來的車,或者時不時地讓一些傻瓜出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