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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夜沒睡好,第二天還得裝沒事人,應付女兒的盤問:“媽媽,昨天晚上你和爸爸是不是在吵架?”

  “沒有啊,是你做夢了吧。”

  “可能是我做夢吧。我夢見你們在吵架,我看見爸爸的樣子好可怕,我以為他要打你。”

  她當時只顧生氣,倒沒注意丈夫的表情,現在聽女兒一說,才開始後怕,如果他頭腦發熱動手打她,那這個家就算完了,因為她不可能挨了打不報警,而一旦她報警,丈夫就會被帶走,在牢里關幾天,履歷表上留下一個污點,在美國就很難混得好了。

  她安慰女兒說:“那是你在做夢,媽媽沒跟爸爸吵架。”

  她等女兒寫作業的時候,自己一個人跑到樓下去給姐姐打電話,把昨晚發生的爭吵說了一下,分析說:“現在他等於是承認了自己跟小溫的事,但他想倒打一耙,把我也拉到污泥坑裡去,這樣就誰也不欠誰。”

  “我覺得他並沒承認跟小溫的事,他這個人有時注意不到兩句話之間的邏輯聯繫,可能他當時真的是想知道小溫究竟有沒有HPV,所以就那樣問了,卻忘記了反駁你的推論。”

  “但他為什麼會對小溫究竟有沒有HPV感興趣呢?”

  “誰知道?也許就是一般的窺探別人隱私的天性在作怪,也許他怕小溫把HPV傳給他呢?”

  “那你的意思是他跟小溫還沒有肉體關係?”

  “現在沒拿到證據證明他們有,那隻好假設他們沒有了。”

  “但如果小溫跟他沒肉體關係,她幹嗎要去做抹片檢查呢?”

  “也許是因為一個近在身邊的人染上了HPV,大家都有點人心惶惶,於是跑去檢查一下。連我聽說你的事後,都特意去做了個抹片呢。”

  “但是小溫一個未婚女子,怎麼會擔心自己有HPV呢?”

  “未婚女子也不等於就沒有過性活動,有性活動不等於就一定是跟小滿。當然,我不是說她跟小滿之間一定是清白的,我只是說從這一件事不能推斷出他們有過肉體的接觸。”

  “現在他死咬住我跟色教授和我導師不放,你說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看事態怎麼發展吧。也許他會慢慢認識到冤枉了你,即使不覺得是冤枉了你,也不再為這事吵鬧;但也許他會繼續栽你的贓,如果他自己出過軌,他很可能會採取第二種方法。”

  “我覺得他沒這麼有心計。”

  “我也覺得他沒這麼有心計,但別忘了,小溫比他有心計多了。不管他跟小溫有沒有那麼一手,小溫都有可能替他出謀劃策。從你講的一些事情來看,他往往都是剛一開始很誠實,或者沒想到,但過幾天,他就變了,開始改口,或者開始懷疑。所以我覺得他背後可能有人,他把跟你的對話向那人一匯報,那人就給他出主意想辦法,於是他就厲害起來了。”

  她覺得姐姐說得有道理,像色教授的事吧,她早就告訴過他,說有人在造她和色教授的謠,那時他的態度很通情達理,只叫她別理那些人,但現在就變了,把那些謠言當證據來攻擊她,很可能是小溫教唆的。

  她不解地問:“你說小溫怎麼突然想起去讀書呢?難道她捨得離開他?”

  “這個有多種可能,一個可能是小溫的確厭倦了自己的工作,想換個專業,反正她可以就在你們學校讀,那樣就不用離開小滿;第二個可能,也許他們之間發生了矛盾,比如小溫覺得他不乾淨,有HPV,或者其他什麼原因。”

  “我覺得小溫不會嫌棄他的。”

  “我們現在處在大奶的位置,就覺得丈夫跟小三那是鮮血凝成的情意,牢不可破;但從他們的角度來看,其實也是搖搖欲墜的。人就是這樣,沒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要是兩人能在一起,會多麼多麼美妙。但等到真的在一起了,就會發現也就那麼回事。”

  “那倒也是,想當初剛認識他的時候,不也是以為跟他在一起喝水都是甜的嗎?”

  “呵呵,就是這麼個道理,所以你也不必想那麼多,反正你馬上就要到J州工作去了,小溫也在準備離開小滿的實驗室,相信過一段時間,事情就會慢慢明朗化。”

  6

  以往的聖誕節,丁乙都很忙碌,因為丈夫要請實驗室的全體員工到家裡來吃飯。聖誕節只放一天假,而實驗室的人大多是外國人,不可能回自己的國家去跟親人團聚,所以就到老闆家聚聚,慶祝一下。

  但今年聖誕快到了,丈夫還沒提起請客的事,她便關心地問:“你今年聖誕節請不請你們實驗室的人來家吃飯?”

  “不請。”

  “為什麼?”

  “不為什麼,要請你請。”

  她氣昏了,這人怎麼不知好歹?我這是為你好,想幫你跟員工搞好關係,你倒跟我倔上了。不請拉倒,我省點事。

  如果依她自己的意思,聖誕節她什麼都懶得搞,馬上就要走了,還搞個什麼。但她還有個女兒,不搞出點節日的氣氛就不大合適,人家門前花環啊,彩燈啊,聖誕老人啊,馴鹿啊,雪橇啊,都搞得熱鬧非凡,每家每戶的房子上都裝了一排排的彩燈,隔八丈遠就能看見,如果就你一家門前黑洞洞的,像什麼樣子?

  女兒對聖誕節很重視,老早就約她晚上出去看彩燈了,每次看到人家門前的彩燈,都會打聽一下:“媽媽,我們的房子上怎麼不安彩燈?”

  “因為我們馬上就要到J州去了。”

  “到了J州那邊我們就給房子裝彩燈了吧?”

  “那邊住的是公寓,只能在自己房間裡裝彩燈。”

  女兒很失望,她只好也去買彩燈,但她不想大肆鋪排,自己也沒本事爬到屋頂上去裝燈,只能買些小型的,掛在門前的樹上,還買了個花環,掛在門上。屋子裡弄了棵小聖誕樹,雖然是塑料的,女兒也很喜歡,費很大的心思裝飾,弄得很漂亮。

  聖誕節那天,她特意做了幾個菜,然後打電話到實驗室,催丈夫回家吃飯。

  她打了好幾次電話,他才答應回來,答應之後又拖拉了好一會才啟程,丁丁已經等不及吃了一些東西。

  好不容易聽見汽車開到門前的聲音,卻沒聽見開車庫門的聲音。她知道他待會還會回實驗室去,也不想生氣了,隨他吧,只當已經去了J州,家裡根本沒這個人,就她們娘兒倆。

  過了一會,才聽見開大門的聲音,丈夫走了進來,手裡提著一個花環,她驚喜地問:“你也買了一個花環?我們已經買了一個,掛在門上了,你沒看見?”

  他不答話,把花環扔進家裡的回收箱裡。

  女兒見狀大叫:“爸爸,你怎麼把我們的聖誕花環扔回收箱裡了?”

  他咕嚕說:“家裡又沒死人,門上掛個花圈幹嗎?不吉利!”

  女兒還想抗議,爸爸把眼一瞪:“我說不許掛就不許掛!你爺爺奶奶都老了,你門上掛個花圈,咒他們死呀?”

  女兒肯定不懂“咒”是什麼,但他那麼粗聲大嗓的,光是音頻和態度就把女兒嚇得不敢吭聲了,膽怯地看著他。

  她看不下去,小聲批評說:“大過節的,你這是幹嗎?這是美國的風俗,家家戶戶門上都掛這玩意兒。”

  “我不是美國人,我家不掛這玩意兒。你要掛,去你美國情人家裡掛。”

  她看在女兒面上,沒跟他吵起來:“丁丁在這裡,別瞎說了。”

  他看了女兒一眼,沒再提美國情人的事,但非常厭惡地盯著丁丁的腳,命令說:“丁丁,快把那雙髒鞋脫掉!”

  女兒看看自己腳上的針織鞋,不肯脫:“我的鞋不髒。”

  “醫院的鞋,還不髒?”

  “是媽媽給我的。”

  “就是因為是你媽給你的,才髒!”

  “不髒!”

  “你問問你媽,看她說髒不髒。”

  她忍不住了:“你今天是不是存心找茬鬧事?”

  丈夫不理她,繼續訓斥女兒:“我再說一遍,把這鞋脫掉,如果你不脫,當心我揍你。”

  女兒恐懼地看著爸爸,蹲下去,一點一點把鞋脫掉了,然後撲在媽媽懷裡大哭。

  丈夫拿起那雙鞋,扔進了垃圾桶,砰的一聲蓋上蓋子,厲聲說:“你哭什麼?我這是為你好,你想染上你媽的髒病?”

  她放開女兒,站起來,指著他說:“我剛才看在女兒的份上,一直在忍你,你還得寸進尺了。我今天要你說清楚,我的髒病是從哪裡來的,你不說清楚,我跟你沒完!”

  他厲聲喝道:“丁丁,上樓去你房間!你站在這裡幹什麼?看大戲啊?”

  丁丁嚇得緊抓她的衣服不肯放。

  她安慰女兒說:“丁丁,你先去樓上你的房間吧,媽媽跟爸爸有話說。”

  “他會打你的!”

  他大喝一聲:“你想造反啊你?你再說一句,我先從你開打!”

  丁丁嚇得跑樓上去了。

  女兒上樓去了,她仍擔心地聽著,怕女兒在樓上哭。

  他忿忿地說:“既然你這麼不要臉,我幹嗎替你留臉?你問我你的髒病是從哪裡來的,我告訴你,你的髒病是跟幾個外國人搞來的,一個色教授,你聽聽他這個名字,就知道是什麼貨色,又老又色,把自己的老婆搞病了,還不罷休,又來搞別人的老婆;還有你的導師,高麗棒子,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也跟他亂搞,不嫌丟人。現在你搞出一身的髒病,還不自覺,想傳給女兒?”

  她氣得發抖,竭力克制著說:“你造謠也該打個糙稿。”

  “我沒糙稿?我連揭發信都列印出來了,你自己看吧!”

  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把摺疊著的紙來,扔在她面前,她拿起來,打開一看,是列印的電子郵件。

  她飛快地看了一下,無非是說她學習上沒本事,就在歪門邪道上下功夫,跟系裡的色教授和康教授打得火熱,經常到這兩個教授辦公室串門,關在裡面幾小時不出來,用這種方式得到了J州一個知名單位的面試,但她也為此付出了代價:得了性病。

  後面都是一些口號式的語句,什麼“丟了中國人的臉”、“無恥爛人”之類。

  她看了一下發信人,自然不會是她認識的名字,而是“liangzhi”,大概是“良知”的意思。

  她冷靜地說:“你就憑這封電子郵件就認定我跟兩個教授有不正當關係?你沒想想這些人為什麼要給你發這種電子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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