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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因緣,是緣於我父王大諲譔的一個夢。

  這些年,我們海東盛國——渤海國——也頗不太平,北有契丹(大遼)崛起,南有新羅(朝鮮)稱雄……最讓人心憂的,還是王族內部,幾代人的眼睛一直盯著王位。渤海國從大欽茂去世後,為奪王位,發生了兩場血雨腥風的戰爭,先是大元義,帶領一幫武臣,搶走了大華嶼的王位,獨占了江山,不久,大華嶼又打回來殺了大元義……王權傳到大仁秀手中,也是經過一番廝殺,好在有大仁秀預先鋪路,王權傳到我父王大諲譔手中,還算過得太平……但是我也感覺到了,我的兩個哥哥,大素賢和大延琳,眼睛也早就盯在王位上,他們互相使絆、拆台,明爭暗鬥……好在我生性淡泊,明知王位無我事,也就不用操此心,寄情山水間,去找到我的快樂。

  有人對我們王族姓不大了解,還以為我們自高自大,事實遠非如此。過去,我們起名都很隨便,有人叫灶屋,有人豬尾,我八世爺叫乞乞仲象,其實就是洞穴的意思,只是到了我七世爺大柞榮,建立國家,想到應該有一個血緣繼承,才把我們的姓氏改為大。把家人改為大姓,也是聽從了漢官孟儒繩的建議。孟儒繩說,粟末靺鞨,古代屬於肅慎,也就是東夷,“東方曰夷”,“夷者,抵也。言仁而好生,萬物抵地而生”。東方聖人孔子曰:“少連大連善居喪,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憂,東夷之子也。”因此,他建議我們姓大,仁信禮儀,就跟東夷之子大連一樣,憂思過去,不忘祖先。自此,我的皇族便姓大了。

  咱們接著往下講。

  我父親大諲譔膽量特別小,別人是官多大膽多大,他卻是官越大膽越小。自從當上國王,十年有八年在炕上趴著,一天天半睡半醒的,因此,他的夢也就特別多。這天我父親又做夢了,夢中,看見一位白衣女人在天上飛翔……醒來後,他把自己做的夢講給穆昆薩滿聽,穆昆薩滿一聽,馬上給我父王跪下了,道,女人在天上飛,預示著一位薩滿女神降臨了人間。

  我父王大諲譔道,怎麼能找到她呢?

  穆昆薩滿道,誰和她有緣分,誰就能找到她。

  我父親想了想,將我們哥仨叫到一起,講了他的夢,告訴我們,誰要是能把這名會飛的女薩滿找到,請到渤海國來,以後他就做渤海國的國王。

  一聽這話,我的兩個哥哥樂得屁顛屁顛的。我大哥大素賢知道,北面的契丹最敬女巫,還愁找不到一個會飛的女巫,他收拾行裝往契丹去了;我二哥大延琳認為唐朝最發達,女人會飛也不是難事兒,他收拾行裝往唐朝去了。我心想,女人要是會飛,母豬還不上樹。我父親不過是借他的這個夢,把我們哥仨分開,省得我們廝殺,也省得去窺伺他的王位。即使有一天我們回來,找不到會飛的女人,他仍可安心當他的國王。如果他死了,我們哥仨廝殺不廝殺的,他也管不著了……按照叢林法則,勝利的一方總是強大的,把王位留給那個人,他在棺材裡也放心了。

  猜透了大諲譔的心眼兒,我既沒有去契丹,也沒有去唐朝,更沒有去新羅、蝦夷,而是一路往東北,去黑水靺鞨了。我去黑水靺鞨,並非去找會飛的女人,而是去找會飛的鳥兒去了。黑水靺鞨狩獵養豬,種植採集,民風剽悍,他們馴養的海東青宇內聞名……當年,高祖大柞榮打江山時,東北亞的七個部有六個都歸順了我們渤海國,只有黑水靺鞨沒有歸順……我正好藉此時機,去那裡走一趟,看點新奇的東西,也看看能不能尋到我夢寐以求的神鷹海東青。

  我騎著馬兒,一路前行,風餐露宿,雖然不如睡在王宮裡舒服,但這是我喜歡的生活,自由、隨便,沒有人聲喧嚷,每天在叢林或草原上走著,看著不斷變化的風景,或者選擇一個地段打獵……在路上,常有各種野獸出沒,搭弓射劍,打著鹿也好,打到豬也行,樹根上攏堆火,烤著吃也好,用小鍋清燉也行,吃飽喝足,馬兒一拴,草堆里一躺,愛睡到啥時候就睡到啥時候……有時也會遇到荒村小店,住進去,盤桓個三天五天,然後再走……我記不得我這樣遊逛了多長時間,一年還是二年,後來,我看到人家的房子越來越矮,最後都鑽進地底去了,我知道,我已經到了黑水靺鞨了。

  黑水靺鞨人活得有意思,他們主要靠放豬生活,每家都有一大群豬。他們養豬很有辦法,夏天時,他們在樹上蓋一間房子,人住到樹上,豬放到樹下。冬天時,他們挖有很深的一個地窨子,連人帶豬都住到裡面,他們就睡到豬中間,靠豬來取暖……另外,他們也打獵,他們制的箭很有殺傷力。

  在黑水靺鞨,他們除了住的奇怪,養的豬多,還有一種動物,也讓我大為驚奇。這種動物長得馬不像馬,驢不像驢,問一個當地人才知道,這東西叫騾子,是黑水靺鞨第一大發明家蘇斯里發明的。

  當時,我正坐在樹下,看到一群豬從眼前經過,正想射殺一頭烤著吃,沒想到後面還跟著一位牧豬人,他騎的就是這種叫騾子的怪東西。看到有人來了,我收住箭,和他搭話。我問他騎的是什麼東西?他像我一樣奇怪道,你難道連騾子都不認識?這可是我們黑水靺鞨大發明家蘇斯里的偉大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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