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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揭幕儀式很正式,只有受邀人員才能參加。即便如此,美術館還是要搜查每位賓客的隨身物品,這是“九一一”事件之後美術館立即增設的一項規定。朱利安·伊舍伍德站在氣勢恢宏的圓頂大廳里的安檢儀後面,臉色焦急地看著手錶。看見加百列和基婭拉後,他誇張地做了一個嘆氣的動作。他打量了一下加百列,臉上不經意地露出微笑。

  “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你穿晚禮服了。”

  “我也以為,朱利安。如果你再鬧出什麼其他的破事兒……”

  基婭拉用手肘輕輕捅了一下加百列的側胸,示意他閉嘴。“如果可能的話,我今晚不想再聽到你威脅殺這個殺那個的了。”

  加百列皺起眉頭。“要不是有我,朱利安這會兒正在到處湊錢還那四千五百萬美元。他起碼得向我表示一點尊重吧。”

  “之後有的是時間。”伊舍伍德說,“但現在有兩個人急著見你。”

  “他們在哪裡?”

  “樓上。”

  “分開的吧,應該?”

  伊舍伍德認真地點了點頭:“都是照你的要求辦的。”

  “走吧。”

  伊舍伍德領著他們穿過一片燕尾服和晚禮裙的海洋,走到大廳盡頭,然後走上幾段寬闊的大理石台階。一名保安放他們進入美術館管理區,示意他們進入鋪著地毯的長走廊盡頭的一間休息室。休息室的大門關上了。加百列壓下門把手,但又猶豫起來。

  她很脆弱。他們都有一點脆弱。 他輕輕地敲了敲門。莉娜·赫茨菲爾德——閣樓里的孩子,黑暗中的孩子——說了聲:“請進。”

  她筆直地坐在一張皮沙發的正中央,兩膝併攏,兩手疊放在腿上。她手裡拿著一本展覽會活動安排,文件紙已經皺了,上面浸滿了她的淚水。加百列和基婭拉分別在她的兩旁坐下,輕輕地抱著哭泣的她。幾分鐘後,她望著加百列,用手撫摸他的臉。

  “今晚我該叫你什麼呢?阿戈夫先生還是艾隆先生?”

  “請叫我加百列。”

  她微微一笑,然後低頭看著活動安排。

  “真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你還能把她找回來。”

  “我們能把她找回來,多虧了庫特·沃斯的兒子。”

  “聽說他今晚也來了,我很高興。他在哪裡?”

  “就在旁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揭幕儀式之前他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他想為他父親的行為道歉。”

  “這不是他的錯,加百列。再說,他再怎麼道歉也換不回我的妹妹。”

  “但是你聽一聽會有好處。”加百列握住她的手,說,“你責怪自己太久了,莉娜,已經夠了。是時候讓別人來承擔殺害你家人的愧疚感了。”

  眼淚滴落在她臉上,她沒有說話。最後,她定下神來,點了點頭。“我聽他道歉,但我決不在他面前掉眼淚。”

  “有件事我得先提醒你,莉娜。”

  “他長得像他父親?”

  “比那時候老。”加百列說,“但是很像。”

  “那肯定是上帝也在懲罰他。”她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長著一張殺人犯的臉?我沒法想像。”

  還好,莉娜第一次看見彼特·沃斯時掩蓋住了她的震驚,但她最終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加百列只在休息室里陪了他們一小會兒,之後便走到門外,與基婭拉和伊舍伍德一起在走廊里等候。十分鐘後,莉娜兩眼濕潤地從房間裡走出來。她的精神看上去好多了。加百列攙住她的手,說還有一個人也想見她。

  《年輕女人的畫像》,這幅倫勃朗·凡·萊因所作的104厘米×86厘米的油畫架在一個小儲藏室里的畫架上,上面罩著一塊厚厚的呢布。幾名保安圍在畫架旁,館長也一臉焦急地站在旁邊。基婭拉挽住莉娜的胳膊,加百列和伊舍伍德走上前去掀開畫布。

  “她比我記憶中的樣子漂亮多了。”

  “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莉娜。如果你不想永久性地放棄她,那麼朱利安只要改一下合同條款就行了,把它變成短期租賃。”

  “不。”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回答說,“我沒辦法照顧她,我歲數大了。她更喜歡在這裡。”

  “你確定?”加百列追問她。

  “我確定。”莉娜看著油畫,“你把給我妹妹的禱文放在裡面了?”

  “這裡。”基婭拉指著畫框底部的中間位置說。

  “禱文可以一直放在畫裡面?”

  “美術館承諾把禱文留在裡面。”加百列說。

  莉娜試探性地向前邁了一步。“那晚在阿姆斯特丹我沒有機會和她告別。沒有時間。”她看著加百列,問,“我能摸摸她嗎?最後一次?”

  “小心一點兒。”加百列說。

  莉娜伸出手,用指尖輕輕地划過她的黑髮。然後她摸了摸畫框底部,隨即默不作聲地離開了儲藏室。

  揭幕儀式定在8點,但直到接近8點半的時候,披著厚呢布的《年輕女人的畫像》才被抬到大廳。至於延遲的具體原因,美術館並沒有向賓客解釋。不知為何,加百列感覺自己竟然像觀看首映禮的劇作家一樣緊張。他與伊舍伍德和基婭拉一起站在人群邊緣的角落裡,低著頭挨過了幾段冗長又無聊的講話。終於,燈光暗淡下來,呢布被掀開,大廳里響起一片雷鳴般的掌聲。基婭拉吻了吻他的臉,說:“他們喜歡它,加百列。看看這周圍,親愛的。雖然他們不知道,但他們是在為你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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