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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哪裡去了?”

  “我怎麼知道?他從來沒有捎來隻字片語。”

  “我聽說他出國去了。”

  “你聽誰說的?”

  “瑪蒂·葛蘭多說的。她說是你告訴她的。”

  她似乎有點迷惑。

  “或許我是說過那樣的話,禮歐常說要帶我到夏威夷或大溪地去。”

  “他說的多,做的少,是吧?我知道他訂了兩張英國客輪的船票,打算經由溫哥華到檀香山去。那艘客輪叫做天鵝海堡號,大概是一九五五年七月六日從舊金山出航的。”

  “禮歐上船了嗎?”

  “反正他買了票。你那時候沒跟他在一起嗎?”

  “沒有,那時候我在雷諾已經等了起碼一個禮拜了。他一定是跟其他哪個女人一塊兒走的。”

  “或是一個人走了。”我說。

  “禮歐不可能一個人走的,他受不了孤單一人,他非得有人跟他在一起才會覺得真正活著。他離開我以後,我之所以會回到這間屋子來,這也是原因之一,我要證明我可以一個人過活,證明我不需要他。

  “我在這房子裡出生,”她說,仿佛十五年來總算等到了一個聽眾。“這房子是我爺爺的,我母親過世以後,是我奶奶把我養大的。回到你童年的家挺有趣的,但也有點詭異,像是同時變得很小又變得很老,像個在房子裡陰魂不散的鬼魂。”

  我心想,穿著古式長裙的她,看起來就是那副模樣——非常小又非常老,既是孫女又是祖母,帶點分裂的人格特質。

  她做了個敏感的自嘲手勢。

  “你覺得我很煩吧?”

  “一點也不。不過我對禮歐·卜賀很好奇,他的事我知道得不多。”

  “坦白說,我也是。有好幾年時間,我每天晚上都是想著他入睡,每天早上醒來都盼望可以看到他。可是後來我醒悟到,我根本談不上認識他;他只是個表皮,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我不大明白。”

  “我的意思是,嗯,他這人是沒有內涵的。他把事情做得很好,可是那些就是他的全部了,他做的事情就代表他本人。”

  “他做些什麼事?”

  “他在太平洋參加過九次還是十次的登陸戰役,戰後他就跟人賽船、參加網球循環比賽或打馬球等等的。”

  “那他哪有多少時間追女人呢?”

  “他不需要花多少時間,”她的回答帶著挖苦。“沒有內涵的男人通常都不需要花時間追女人。我知道這話聽來像是惡意中傷,其實不是。我曾經愛過禮歐,或許現在還是,如果他現在走進來,我不知道我會有什麼感受。”

  她望向門口。

  “他現在可能走進來嗎?”我問。

  她搖頭:“我連他是不是還活著都不知道。”

  “你有沒有任何理由認定他已經死了?”

  “沒有。可是我一直告訴自己他已經死了,這樣會好過一點。他連打電話到雷諾找我都嫌費事。”

  “我想你一定深受打擊。”

  “我哭了一個冬天。不過後來我悄悄回到這裡,讓歲月把這段往事沖淡。曾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現在全在畫布上了。”

  “你從來不覺得寂寞嗎?”

  她對我冷厲地看了一眼,看我是不是想動她的腦筋。但她一定看出來我沒這個意思,因為她接著說道:“我一直都很寂寞—至少過去是這樣,直到我學會了如何獨處。如果你一個人住,你就會懂得我的意思。那種無法委過於人且只能責怪自己的羞辱和自憐,是很可怕的。”

  “我懂你的意思。”我把話題轉回她的婚姻,因為她的婚姻似乎是這案子的重心所在。“你為什麼離開你先生呢?”

  “我們的緣分已盡。”

  “你難道不想念他跟兒子嗎?”

  “我不想念萊恩。他對我動粗——一個男人一旦對你動過手,你是不可能原諒他的。他威脅我,說如果我想把傑瑞帶走就要殺我,連去看他都不行。我當然想念我的兒子,可是我已經學會去忍受沒有兒子的生活。在生理上,我什麼人都不需要。”

  “精神上呢?”

  她的笑既深沉又淺顯,好像同時瞥見了她腦海里的光亮和陰影。

  “精神上是另一回事。當然我會感到被世界遺棄,可是我感受到最深刻的寂寞,卻是來自我那些孩子身上。我指的不只是我自己的孩子,而是我學校里的學生。我老是看到他們的臉,聽到他們的聲音。”

  “例如瑪蒂·葛蘭多?”

  “她曾經是一個。”

  “還有艾爾·席納、佛茲·史諾。”

  她望我一眼,仿佛大夢初醒。

  “你對我調查得真不少。相信我,我沒那麼重要。”

  “或許是,可是艾爾、佛茲、瑪蒂還是不斷地冒出來。我猜他們是你執教高中時的同班學生。”

  “很不幸,的確是的。”

  “你為什麼說這是不幸呢?”

  “他們三個在一起,是個爆炸性的組合。你可能已經聽說過他們那趟有名的洛杉磯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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