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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隻手打破一小片玻璃,然後又是一小片,儘量把窗戶玻璃上的洞擴大,隨後便伸了進來,一直伸到手肘。這隻手在窗台上摸索著,尋找著可以打開的窗鉤。

  露西竭力不出聲地、極慢地把槍換到左手,然後用右手從褲帶上抽出斧頭,高舉過頭,使出全力,向亨利的手砍去。

  他大概是聽到了風聲,或是看到了窗後黑影一閃,因為就在斧頭落下前的瞬間,他把手抽了回去。

  斧頭劈進了木窗台里,插在那兒了。霎時間,露西以為她沒砍中。但緊跟著,從窗外傳來痛苦和失落的尖叫。她看到,在斧刃旁邊,在塗過清漆的木頭上,留著毛蟲似的兩截斷指。

  她聽到腳步聲跑了開去。

  露西吐了。

  這時疲勞向她襲來,隨後便是一陣自憐。她已經吃盡苦頭了,這個世界上有警察和軍人應付這類局面,誰有權指望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這樣一直拖住一個殺人兇手?如果她現在頂不住的話,誰又能指責她?誰能夠憑良心說,他能夠做得更好,堅持得更久,把勇敢、堅定和機智再保持一分鐘呢?

  她已經盡到責任了。那些在島外的警察和軍人,那些接受無線電信號的人——他們該把責任接過去了。

  她把目光從窗台上那怪模怪樣的東西上移開,並疲憊地走上樓去。她拿起第二支槍,把兩支槍都帶進臥室。

  喬還在熟睡,上帝賜福他吧。他一整夜幾乎沒動,對身邊這場驚天動地的爭鬥一無所知。不知怎樣,她感覺得出來,他現在睡得沒那麼沉了:他面部的樣子和他呼吸的方式使她知道,他很快就會睡醒,要吃早飯了。

  她現在渴望著那種單純的生活:早上起床,做早飯,給喬穿衣服,做那些簡單、乏味、安全的家務瑣事,諸如洗洗擦擦、割草、煮上一壺茶,等等。

  那種生活永遠不會再來了。

  她曾經嚮往著刺激、城市、音樂、人群和各種新的思想。如今,那種渴望已經離她而去,她無法理解當初她為什麼會有那些嚮往。現在在她看來,安寧平靜理應是一個人唯一要求的東西。

  她坐在無線電前面,研究著那些旋鈕和指針。她打算把這唯一的一件事做完之後就不再作任何的努力了。她盡了極大的努力,迫使自己再多有條有理地思考一會兒。那些旋鈕和指針的可能組合不會太多。她發現了一個雙定位的旋鈕,便轉動一下,敲擊起摩斯電碼按鍵。沒有聲音。也許這意味著話筒的線路已經接通了。

  她拉過話筒,對著它講起話來:“喂,喂,有人嗎?餵?”

  有一個旋鈕上方有“發射”字樣,下方則是“接收”。現在對著的是“發射”。如果外界要對她答話,顯然她得把旋鈕轉到“接收”上。

  她說:“喂,有人在收聽嗎?”說完就把旋鈕轉到“接收”上。

  沒有回答。

  接著便是:“回話,風暴島,收到了你的聲音,響亮而清楚。”

  那是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年輕又健壯,能幹又自信,使人放心。

  “回話,風暴島,我們一夜都在設法和你聯繫……你到底一直在哪裡?”

  露西把旋鈕調到“發射”,還沒說話,就大哭了起來。

  36

  由於吸菸過度和睡眠太少,高德里曼頭疼了。他喝了一點威士忌來幫他度過在辦公室這憂心忡忡的長夜,這是個錯誤之舉。什麼事情都和他作對:天氣、他的辦公室、他的工作、這場戰爭。自從他開始反間諜工作以來,這是第一次發現自己渴望那落滿灰塵的圖書館、難以辨認的手稿和中世紀的拉丁文。

  特里上校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擺著兩杯茶,走進房裡來。“沒人在睡覺。”他興致勃勃地說著,坐了下來,“來點餅乾嗎?”他向高德里曼舉過一個盤子。

  高德里曼沒要餅乾,只喝了茶。茶水落肚,他的精神振奮了些。

  “我剛接到那個吸粗雪茄的人的電話。”特里說,“他和我們一樣整夜沒睡。”

  “我想像不出為什麼。”高德里曼酸溜溜地說。

  “他在擔心哪。”

  電話鈴響了。

  “我是高德里曼。”

  “阿伯丁的皇家觀察部隊和您通話,長官。”

  “好的。”

  這時傳來一個新的聲音,對方是個小伙子:“我是阿伯丁的皇家觀察部隊,長官。”

  “說吧。”

  “您是高德里曼先生嗎?”

  “是。”天啊,這種軍人派頭可真能拖時間。

  “我們終於和風暴島聯繫上了,長官。”

  “謝天謝地!”

  “那不是我們原先的觀察員,而是個女人。”

  “她說什麼了?”

  “還沒說呢,長官。”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高德里曼強壓下他心中升起的火氣。

  “她只是……唉,哭個不停,長官。”

  “哦,”高德里曼猶豫了一下,“你能給我接通她嗎?”

  “能。別掛斷。”電話中傳來幾聲咔嗒聲,然後嗡地一響。這時高德里曼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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