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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我搖頭。

  “是嗎?在南斯拉夫,各個共和國各自掌管自己的經濟。通常是自己共和國生產的東西,就在自己的共和國里賣。”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沒有南斯拉夫也無所謂,有也不會有什麼妨礙吧?”

  瑪亞微笑。

  “嗯--守屋真的很厲害。那麼,我來考考你。既然這樣,為什麼斯洛維尼亞和Hrvatska認為南斯拉夫是個妨礙?。

  我試著思考這個問題。

  各個共和國各自掌管自己的經濟,如果完全採信瑪亞的話,那麼應該就不會受到聯邦政府的種種約束。這一點,和我在書上看到的、南斯拉夫采地方分權制是一致的。那麼為什麼?

  ……想來想去,最後只能投降。

  “不行,我想不出來。”

  “那麼,我告訴你答案。”

  瑪亞裝模作樣地乾咳一聲。

  “經濟由共和國各自負責。但是……稅金卻不是這樣。”

  “……”

  “北方賺的錢,被南斯拉夫用在南方。嗯--用日文說的話,叫作‘用於發展的聯邦基金’。斯洛維尼亞人和Hrvatska人甚至說南方是靠他們養活的,也認為自己被剝削了。

  “我知道一個很恰當的日文。對北方來說,南方是‘負擔’。”

  我說不出話來。

  “他們為了這個要獨立?民族的願望又怎麼了呢?”

  “也不是沒有吧。尤其是斯洛維尼亞和Hrvatska認為自己是Evropa,和南方的Azija不同,這種觀念很深。

  “……我記得第一次遇見守屋和萬智的時候,守屋說南斯拉夫在東方,萬智說應該是中間才對。萬智是顧慮到我的感受。在斯洛維尼亞和Hrvatska,這樣的人很多。聽到別人叫他們中Evropa人會不高興,要是被叫作東Evropa人,可能就會生氣了。所以,一定也有人想脫離南斯拉夫吧。

  “但是,守屋,還有一件事,比這些都重要得多。”

  說著,坐在桌上的瑪亞向我靠過來。

  “這是秘密,不能說出去哦。”

  她把聲音壓得很低。

  悄聲說:

  “人會忘記殺父之仇,卻忘不了被搶的錢。”

  幾乎像在我耳邊低語。一時之間,我還以為她失去平衡了。

  但是,當我回過神來,瑪亞仍然坐在原來的位置,穩穩地坐在覆蓋著粉筆灰的桌子上。

  ……突然間,所有的聲音離我遠去。

  我真的以為我的耳朵有毛病,結果原來是雨勢突然減弱了。瑪亞轉頭看窗外,接著看了手錶,便站起來。

  “我必須在5點之前回到いずる家。我要回去準備盤子。”

  “哦,這樣啊。”

  好冷漠的回答。

  “真想再多聊聊。”

  “是啊,多……”

  我沒有把話說完。明明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卻被瑪亞述說的言語所吞沒了。瑪亞不顧頹喪的我,已經準備離開教室了。她打開門的時候,我及時叫住她。

  “瑪亞。”

  “是?”

  但是,我敢說的,卻只是這些話:

  “……明天,我會帶一樣很好的禮物過去。”

  瑪亞露出衷心歡喜的笑容。

  “謝謝!好期待哦!那麼明天見!”

  在獨自被留下的教室里,我也笑了。

  但我的笑容和瑪亞的不同,是冷冷的、自我嘲諷的笑。我握緊拳頭,用力打自己的大腿。連膝蓋都感覺到疼痛。我確認了用不著確認的事。畢竟,我仍是無知又無力的。

  明天就是最後了。我必須下定決心,否則我一定會後侮……太陽西下,天色變暗,在巡邏的教職員來罵人之前,我就這樣一直坐在滿布塵埃的教室里。

  04

  1991年7月6日(六)

  告別的日子,是個大晴天。

  上課上到中午,我決定放學後先回家一趟。因為歡送會沒有這麼早開始,而且我要帶去的禮物也放在家裡。把用包裝紙包好的禮物放進腳踏車前面的籃子,接著往歡送會會場所在地“菊井”前進。

  到“菊井”,要沿跡津川走。在進入鬧區前的一小段,跡津川露出沒有實施護岸工程的樣子。從昨天下到今天早上的一場雨,雨勢相當強大,跡津川的水位似乎也因而稍漲。我看看表,還不必急。但是我之所以刻意把踩踏板的速度放慢,是出自一種空虛無謂的嘗試,希望藉由行為延緩時間。

  陽光已經呈現出夏天的顏色,但水花飛濺的臨川道路還很涼快。我漫無目的地望著水面,發現一根被連根拔起的小樹順流而下。我停車一看,只見小樹載浮載沉,被沖往遙遠的下游。這時候會突然領悟一期一會的無常,一定是來自於太過理所當然的陳腐感傷吧。

  曾經嘗過好幾次的無力感,再度攫住了我。

  想一想,像我這種沒有長處的高中生和某個事件產生關連時,與時間空間的其中一方經常是有隔閡的。日常生活中那些灑狗血的新聞如此,就算是前幾天在墓地遇到的那次不愉快的經驗也是如此。無論說得再動聽,都免不了產生一種身為旁觀者的事不關己與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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