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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地方出現一隻胳臂,但這隻胳臂的主人隱身在草叢中嗎?

  忽然,不明之物滴落一郎太頭頂,沿著額頭流向鼻樑。傳來令人發癢的觸感,一郎太不經意伸指揩去。

  豈料,手指染成暗紅色。

  一郎太維持單手抬至面前的姿勢,抬頭仰望。

  順著河谷而下的斜坡旁,有一棵足以供大人雙手環抱的大樹。長滿木節的樹幹,處處變色泛白,雖然正值夏季,葉子已凋零泰半。不知是生病,或是壽命即將終結的老樹。

  一隻胳臂緊緊抓住往河谷伸出的一根樹枝。

  只有胳臂。一樣是手肘到掌心這一截,此外什麼也沒有。

  從手肘處切斷。

  ——那邊是右臂。

  從手指生長的方向看得出這一點。

  ——這麼一來,底下那是左臂。

  從頭上那隻右臂遭砍斷處,又滴下暗紅色的水珠。這次直接落向仰頭的一郎太前額中央。

  一郎太不顧一切,放聲大叫。

  赤城信右衛門取出懷紙,擦拭額頭的汗水。

  聽得入迷的阿近趁機喘口氣,放鬆緊繃的雙肩。

  阿島送上的熱茶信右衛門完全沒碰,已成冷茶。阿近想幫他重倒一杯,一時手滑,鐵壺蓋子掉落地面。

  「真是抱歉,我平常很少會犯這種錯……」

  信右衛門端起冷茶,一飲而盡。想必是接連說這麼久,喉嚨十分乾渴。

  「偶也一樣,想這央了捉忘時——不,像這樣聊著往事,也是從未有過的經驗。阿近小姐,您一定覺得這種故事補豬餵漆吧?」他似乎是在問阿近,這種故事是否不足為奇。

  「不,這是我第一次聽聞。那胳臂的主人究竟是……」信右衛門搖搖頭,「沒找到,因為被吃了。」

  那兩隻胳臂並非被人斬斷,而是啃咬吃剩後留下。

  「是山裡的野獸所為嗎?像是熊或山犬之類的?據說山犬會成群襲擊人類。」在經營旅館的老家,阿近聽過幾個類似的慘事。

  信右衛門瞇著眼,望向阿近重沏新茶冒出的騰騰熱氣。

  「野獸啊……」

  他重重吐息,回到原本的話題。

  「偶嚇得魂飛魄散,忍不住放聲大叫。」

  一平阿舅得知一郎太離家出走,推測不熟山林地形的孩子若想前往城下,卻在半途迷路,應該會困在這一帶,於是入山找尋。果然沒錯,一郎太放聲尖叫時,一平阿舅已來到附近。

  「阿舅他們馬上趕過來救偶。」

  一平阿舅身後,跟著兩名秤屋的樵夫。找到一郎太后,他們鬆一口氣。不久,他們發現頭上和草叢裡的兩隻胳臂,大吃一驚。

  「阿舅他們臉色驟變。」

  其中一名樵夫還是個年輕人,當場嚇得腿軟。

  「不久,另一名樵夫喚阿舅過去,指著那隻胳臂緊抓的樹旁,要他看一樣東西。」一平阿舅一瞧,臉色益發慘白。

  ——是瑪古魯。

  阿舅低聲沉吟。

  ——不妙,得先帶孩子回去。

  「偶只剩呼吸的力氣,於是緊抓阿舅,讓阿舅背回村里。」樵夫的腳程飛快。他們沒仔細檢查模樣悽慘的兩隻胳臂,急忙帶他離開。

  「回到村里,引起一陣騷動。偶是外地人,什麼都不懂,那是……」信右衛門突然打住,向阿近發問:

  「把人吃進肚裡,只剩下胳臂的,會是怎樣的野獸?」阿近無從猜測。

  「兩隻斷臂都緊抓樹枝。遭到野獸追趕時,往往會逃到樹上,用力抱住。」原來如此,應該沒錯。

  「整副身軀被吃掉,只留下手臂。」

  信右衛門雙手比出大嘴由下往上啃咬的動作。

  「這樣啊……吃剩的胳臂,一隻掉落地面。」

  「是的。」

  信右衛門頷首,「您想想看,能這樣吃人的野獸,會有多巨大。尼木村位處山中,都沒碰過那麼大的熊。即使有成群的山犬,也不可能辦到。」阿近感到背脊一涼,「那麼,究竟是何種野獸?」信右衛門眨了眨眼,回答:

  「瑪古魯。」

  這是一平阿舅在找到一郎太的河谷里說過的話。

  「瑪古魯這個稱呼源自方言,是『吃』的意思,也有大吃特吃的含意。」這就是那隻野獸的名字。

  「不光是阿舅,每個村民都認為是瑪古魯下的毒手,瑪古魯出現了……」藏屋有三名樵夫,昨天前往隔兩座山的木小屋,至今仍未返回。現在全村只缺他們三人。

  帶一郎太返回秤屋後,一平阿舅馬上召集樵夫,準備上山狩獵。婦女開始炊飯,孩子則全送往宗願寺。

  一郎太變得像一尊小地藏王似的,緊緊抱著自己的身軀,一動也不動,什麼話都不說。沒人有空搭理,自然把他晾在一旁,於是他獨自留在秤屋裡。男丁匆忙地進進出出,婦女忙著張羅,只有他獨自蜷縮在土間的角落。

  一郎太聽見村民頻頻提到「瑪古魯」、「瑪古魯」。他們的口吻、表情,都與剛才在河谷里看到的一平阿舅一模一樣,飄散著一股不尋常的鬼氣。

  「瑪古魯會在這種炎熱的夏天出現,我爹常這麼說。」「今年明明山桃花都開了,卻沒看到半隻熊,都是瑪古魯的關係 …們知道瑪古魯會出現。」有人一臉驚恐地竊竊私語,也有人對他們誇張的模樣感到好笑,出聲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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