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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喂喂,別想成那個模樣吧。你不是說,昨晚鈴繪告訴你她像是一具布偶嗎?以上說的,便是從這一句話想像出來的故事罷了。而且今天早上,那位警員把鈴繪抱下來,那時兩個人的樣子,簡直就像是黑衣和布偶一模一樣。」(譯註:日本布偶戲稱為「浮琉璃」,每個布偶由一個黑衣裳黑頭布的藝人抱在舞台上演,謂為「黑衣」。

  我不知道菱田刑警所說的想像,是對的還是錯的。可是一面也覺得,如今這都無所謂了。我的眼睛陣陣刺熱起來。不管是怎樣的理由,一個女孩,還不知幸福為何物,就匆匆地讓稚嫩的生命枯萎掉了。

  為了掩飾淚水,我摘下了眼鏡,裝出眼痛的樣子,摀住了雙眼。

  菱田看了一眼,問:「愛上了她嗎?」

  「沒有。」

  我這麼回答,不算撒謊。我確實從未對鈴繪抱持過對一個女人的感情。我只是想藉鈴繪來救二十幾年前沒有能救的一個女孩,又嘗到了一次失敗而已。

  在用探索的眼光來凝視著我的菱田刑警眼前,我只能默默地垂下頭站著。

  這以後不久,菱田刑警被詢差到別的地方去了。新的一年來到,正當過年氣氛稍稍消返了的正月半前後,我在睽違三個月之後,接到菱田刑警的一封信。

  信中,在簡單的寒暄之後寫著:

  「——這個正月,我去看了一場從東京來的巡迴藝人的戲。我對此感覺興趣,是因為戲目里的女主人翁名叫阿七。你該也記得告訴過我,鈴繪就用這個名字來叫她的一個布偶。戲演下去,我就越來越被吸引住了。和那椿案子,真是太相像太相像了。

  你一定知道『果菜姑娘阿七』的故事吧。是實有其人、真有其事的故事,被寫進故事書里,也改編成歌舞伎,記得淨瑠璃有一個戲目『伊達娘戀緋鹿子』,也是這個故事。一個名叫阿七的小姑娘,在一次鬧火警的時候逃進廟裡,跟廟裡的一個小廝好上了,為了再和小廝相見,竟縱起火來。在戲裡頭是有種種的潤色,改頭換面一番,可是萬變不離其宗,都是一個小姑娘為了再見一面愛人,自己來重做同樣的事故,說起來是怪可憐的故事啦!當然,我也是看這場戲以前就知道故事,可是一直沒有想起它。這齣果菜姑娘阿七的故事,居然會變形成了一椿兇殺案子,展現在我們眼前,實在是想也想不到的事。

  我相信,鈴繪應該也懂得果菜姑娘阿七的故事吧,因為福村必用自製的布偶演給她看過。想想自己的身世,鈴繪一定也同情阿七的遭遇。而她和阿七,儘管時代不同,卻是同樣地從小的時候就給閉鎖在同一條街道,連街道門都不曉得怎麼開。她給布偶取了個名字叫阿七,又疼又愛,原因即在此。

  雖然如此,可是我想,直到一錢松命案發生以前,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像阿七那樣的命運,也會落到她自己頭上。

  去年九月尾,在鈴繪身邊不遠的地方,偶然發生了一起兇殺案子。不,事件本身應該說不是偶然的吧。因為那是常常到她那裡來的一個名叫福村的男子,為了救她而惹起的事件——但是事件發生後,另一個男子往訪到她房間裡來,這卻只能說是偶然的事。相處的時間不過兩個小時光景吧,可是鈴繪竟然對這個男子萌生了戀情。如果鈴繪的境遇是更自由些的,那麼對他的容貌也好,溫柔的舉止也好,是不可能感覺到尋常的好意以上的感情的。但是,鈴繪僅只曉得那些跟她同處一室,只知把她當做欲情的發泄工具,玩弄她,切割她的男子,故此小小的體貼與溫柔,對她來說,有著比普通女孩所能感受到的幾十百倍的力量。還有,這男子從事的是跟她的處境太遠太遠的工作,必定也握起了她的戀情吧。那個初逢之夜,鈴繪在分手時叫住了他,想向他說一聲『再來吧』。可是想到自己的立場便說不出口,然後是空等的兩個月日子。只因見不著,因而燃燒得更熾烈。當她認定自己完全失去了熄滅這戀火的途徑之際,她探取了與謀求和相見的最後,也是最幼稚的手段。為了再去一次廟,阿七需要另一個火警;在鈴繪,為了再見他一面,她只得引起另一椿兇殺案子——而這卻是簡單不過的事呢。想見醫生,生病就行了;想見那個人,犯罪便是了——這就是殺福村的動機。

  當然啦,要不是那麼湊巧地,福村回來了,鈴繪便不可能實行。並且,要不是福村常常說想死、想死——事實上,當鈴繪把繩子纏在酣睡的福村脖子上時,說不定他醒過來了,為鈴繪不足的氣力,幫了一手也不是不可能。從某個角度來看,這個案子是福村的自戕。即令如此,鈴繪也必定是猶豫復猶豫的。就有那麼巧,這時候火警發生了。看著把夜空染紅的烈焰,她感覺到自己成了另一個阿七了,她可能還認為這是天賜的良機呢。

  鈴繪的目的,在親手造成和第一次兇殺同樣的案件。也是光為了這一點,她讓福村的屍首也和第一個被害人偶然抓住的一樣,握住了一朵桔梗花。五百圓並不是她想要的,但也為了同樣理由,只好搶過來。我不曉得你如何把桔梗花和兩椿案子連結在一塊,可是在鈴繪來說,只是想用花來把兩椿案子連結在一起而已。

  你當知道「籠中鳥」那支歌吧:『即使是籠中鳥,有智慧的鳥,會偷看人家耳目,來相會。』說不定鈴繪比鳥,也比阿七有智慧些吧。因為鈴繪採取了躱在籠里等著,就能使人家來會的方法。而那人做夢也想不到,鈴繪是拼著自己的性命,同時也使得另一個人光為了這而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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