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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和也不明白。離婚以前,白井在暗中跟一個女人來往。有時回家時間晚了,那女人會打電話來。襯衫上的口紅痕跡大槪是那女的吧!沙和不明白小女孩的心理,為何向老師推薦同樣的東西。但一想到千鶴在父親不留意的地方凝視那口紅的眼睛,那不是普通孩子的眼睛,而是成熟女人的眼睛時,沙和禁不住背脊生寒。因昨天的事件,自已大槪在潛意識裡介意口紅的事,因此做了那樣的怪夢。
千鶴安靜地注視蝴蝶的化石。她的脖子上還有昨晚那領帶留下的痕跡,紫藍色一片。昨晚的衝擊又栩栩如生地復甦。昨晚,這個房間裡,一定發生過什麼誰都不願意說出來的事……
「我又多了一個化石哪。」
聽到少女的聲音,沙和慌忙擠出笑靨。
「今早我偷偷檢査爸爸的口袋發現的。待會等他回來我會向他要。」
「那就好了。什麼化石?」
「化石之匙。」
鑰匙?聽起來的確是這個。正想回問一句時,房門開了。
「媽,晚飯吃什麼?」
從學校回來的昌也。
「廚房的鍋子裡有煮好的鱈魚……」
「又是魚?今天的飯盒是三文魚呀。」
「你不是很喜歡吃魚嗎?」
「喜歡是一回事,總不能餐餐吃魚呀。請你考慮一下兒子的健康好不好?」
「那麼營養豐富的身體,沒什麼好擔心。」
沙和怒喊,接著大吃一驚。注視擺在桌上的巧克力片刻,突然一把搶過去。
「昌也,你替我照顧千鶴一下。」
不等昌也回答,她已沖了出去。跑過車站前面,奔進石川五金店,捉住正在打掃的宮田,一把拉他出到小巷裡。拾頭望著那個比自己髙兩個頭的發呆靑年,一面喘氣一面亮出那盒巧克力到他面前。
「你撒謊,千鶴不會想要巧克力的。昨天是她的生日。她說爸爸會買蛋糕給她。再過一兩個鐘頭,她就可以好好享受蛋糕,她怎麼會想吃巧克力?」
「千真萬確的。她真的說要。我說等我工作完畢才買給她,她卻堅持馬上要,不聽我的。所以我才……」
「真的?」
膽小而畏縮的眼神。不像在撒謊。
「那麼,為何千鶴還想吃巧克力?」
「不知道。當時我已將舊鎖鈕拆下來,把新的嵌上去,這樣子從門的外側和內側咬合,她就突然提出:『我替你拿著,你去糖果店吧』……還要堅持馬上去,我怎麼說都不依……」
沙和的臉色一變。
「等一等。你是說,當你回來時,千鶴繼續幫你拿著鎖鈕?」
宮田點點頭。
「那麼那個舊鎖鈕呢?」
「擺在她腳下的工具箱裡……」
沙和受他的話影響,望望他的腳畔。磨破了的牛仔褲,膝頭上有個破洞。
沙和抬起頭來,一句一句咬嚼著說:「那是五點半左右的事吧。天色已經暗了,像現在這樣?對了,剛才你的確講過,昨天時間不大夠,所以做得很急。」
情人酒店的窗外,冬日早來的暮色已濃,街上到處閃起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在咖啡室談不得的話題,只好搬進酒店來談。對於分手三個月的夫婦而言,也許是最不相稱的地點。
白井站在窗際,笨拙地抽菸。次子露出卑屈的神色坐在床邊。開著曖氣,她仍然寒冷似的雙腕環抱身軀。沒有化妝的白臉。她想以原來的面目跟從前的丈夫見面。分手之後,白井只到過次子上班的舞廳一次。次子濃妝艷抹地對客人微笑,可以看出她的化妝和笑容都很勉強。她不適宜生活在燈紅酒綠的世界。最了解她的畢竟是做過十年丈夫的自己,白井這樣想。
「你都聽千鶴說了吧,全部——」次子嘆息般低語。
「不,千鶴什麼也沒說。她是聰明的孩子,她怕說了出來,我和你就真的完蛋了——不過我馬上知道了。」
白井說著,慢慢轉過頭來看著次子。
「想殺千鶴的人,是你吧……」
沙和打開一號室的門,向昌也招招手。他和千鶴並肩在看電視。
「小千鶴,你等一下哦,我馬上來。」
然後回到管理員室。沙和一直盯著自己家的門鈕。
「今天,那個鎖店的人又來了,替我們的門換了新旋鈕。你沒發現?」
「嗯哼,為什麼要換?沒有壞呀。」
昌也專注地看著門鈕,沙和禁不住小聲笑起來。
「騙你的。你受騙了吧!不是沒道理,因為是不鏽鋼做的。我每天都仔細地擦過,就跟新的一樣。」
「怎麼啦,突然作弄起人來了。四月一日還沒到嘛。」
「作弄人的不是我,是千鶴喲。」
沙和坐在廚房的椅子上,表情凝重起來。
「我對你的懷疑終於解消了。」
「什麼,你還在懷疑我?」昌也驚愕地說。
「昨天那支擺在桌上的新鑰匙,開不到隔壁的門啊!」
「怎麼回事?」
「動動腦筋吧!我是說,新鑰匙打不開隔壁的門。換句話說,昨晚,包括現在,隔壁的門還是保持原來的舊門鈕啊!」沙和嘆一口氣。
「千鶴想騙倒我們。最初是騙倒換鎖的宮田,然後是我,然後是她父親……」